“回禀陛下，并无。倒是近日景卿病得不轻，他侍疾最为殷勤。想来是感念恩情吧。”向开朔自己说着，突然脑海中划过了什么猜测，但是无凭无据，他又不肯贸然说给霍存听，好在霍存也不是个完全想不到的主。帝王多疑，即便全无此事，霍存也会怀疑一下子的，毕竟何宾白不必其他那些普通宫人，身份特殊。说他感念张映熙恩情也说得通，说他因为姐姐红烛记恨了张映熙这个袖手旁观毫无动容的“负心汉”也说得通，焉知不是他动的手脚呢？而且这件事情并不能因为他从前的安静性格轻易放过，毕竟梁文轩死之前，谁也想不到没脑子又举止嚣张的他，竟然是个对霍存交了心的细作。
但是霍存也只是隐隐一顿一蹙眉罢了，疑问埋在心里，不曾开口。至于后头交给谁去办，那就不关向开朔的事情了。
“你身边那个最初带过来的秋山呢？朕仿佛有很久没见过他了，如今在你身边近身侍奉总管是宫中的老人吧？”
向开朔在这次清查之前，秋山离开的时候就想过说辞了，总不能拿大实话告诉他，秋山这个心思灵泛，能独当一面的是他留到宫外专门关注北狄动向还有收集其他消息给他，如今又留到宗继身边以便随时联系了吧？
“回禀陛下，秋山只在臣侍和亲而来最初一段时间跟着，后来臣侍慢慢适应了，他便启程回北狄去与王兄复命了，没再折腾一趟回来。因为不过是个侍从，陛下当时又正好受了惊扰，当时陛下又是上元出行受惊的那几日，他行动就没有惊动陛下，走过了内务府的流程记档便放出去了。”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霍存“哦”了一声，也就没再多问。没有对证的事情，她又想不到向开朔有什么理由把自己一个下属专门光明正大地送出宫去，总不能专门为了一个侍从的去向修书一封去问北狄王向开南确定吧？
“陛下，太女又偷偷哭了……”京娘进了来，事情也没什么好瞒的，当着向开朔就说了。她心疼又着急，连礼都顾不得行。
“这两三日里已经有几回了吧，这样下去可不行。前些日子不是闹着要去春游吗？如今带她出去逛逛可会好些？”
向开朔其实鲜少这样提议什么的，但是霍存正心焦着，哪里顾得上这些有的没的？听了这一茬，这几日抛到脑后的承诺又浮现出来。
“唉，也只能想着借这个转移她一些注意力了。左右春意浓了，京娘，你去让解春准备着过几日得空时安排朕带着繁繁出去在京郊游船一圈儿，沿河看看春景，希望能纾解纾解吧……”
京娘领命又退出去，霍存疲惫地靠坐回去，暂时闭目养神，向开朔嘴角隐隐露出了一个忍笑的轻微抽搐，在转身的瞬间，伴随着衣摆掀飞，绦带与前后垂摆旋转，开出漂亮的花。
郑冉听了消息，过来知会正在枯坐的郑无止。
“主子，您说陛下跟太女出游，会带上您一起吗？咱要不要提前收拾准备着？”
“会的。”郑无止莫名地肯定，“但没什么好准备的。你安生等着就是，我会带着你一同出去散散的。”
郑冉摸不着头脑，但是不多嘴问，这正是郑无止喜欢他的可爱之处。
他过去看了霍起繁，哄了一会儿等到了处理完政事的霍存，也说起这话来，霍起繁毕竟是小孩子，情绪一直低沉，听到这出去玩的话也瞬间亢奋起来，真的还挺积极。
霍存当即把出游跟郑无止、霍起繁亲口确定下来，夜里她又亲自带着霍起繁睡了一夜，阴霾了多日的小丫头终于算是拨云见日了一些了。
郑无止却是在夜深人静时到了仁清宫去。此处往往不住人，年久失修，比惠祥宫更魄罗些，地方也更小，算是常用来关押人的冷宫。
“来了几日，可还习惯？”
夜里没灯可掌，黑了就什么都做不了了，苍兴出去在房门前给他守夜，已经武功尽失，伤势还未痊愈的人，焉能挡住郑无止？恐怕全盛时都没这个能力。
所以宗继冷不丁地听到了这么一句。
一听就知道是谁的声音。
“若论习惯，我远比你熟悉这座皇宫。”宗继落败，但是不肯示弱。他始终有自己坚持的傲，无事时往往还清朗温润些，一旦在逆境中，反倒出落得更明显。
“即便是这皇宫的主人，也不可能认识每一砖一瓦。不过你如今有的是时间机会来看这片熟悉的皇宫中鲜少涉足的新鲜地了。”
郑无止想起来，自己似乎很久没跟人打嘴仗了。跟宗继争执一番，还真有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不过宗继显然懒得搭理他，因为郑无止这厮他算是看清了，只能是越说越来劲，越听越气人罢了。
“繁繁与我说，她想你了。这些日子，她都闷闷不乐的。”霍起繁知道自己父君与郑爹爹这两位爹之间存在着什么暗暗的较量，平时也乐得看双方较劲，注意两人出现争执后两边讨好的“保命”原则。但是她也因为郑无止待她的真诚与放松，真的把他当作一个能说真心话的人。她知道母亲很爱她，虽然很多时候都在故作严格想要把她治住。小霍起繁知道，母亲是世上最疼爱她、关心她的人，但是有些令人担忧的心里话更不能这样拿出来说给母亲说，自己虽然说出来痛快了，但是母亲会郁结。
所以她觉得她郑爹爹是个说悄悄话的最好人选。
憋闷难过得厉害，她也只能把关于另一位爹的愁思诉给了这位爹。
“是吗？”
宗继以为他是心理不痛快了，过来找茬儿，所以更加闷着不说话了，只这不冷不忍的两个字。
他的确是吃醋了，心底难受得厉害。自己的亲生闺女不能认下来也就罢了，还因为一个根本对她上心不多的人认认真真地忧思难过，说给他听。
但是郑无止却不是来说气话的。他打算好生把真相告知宗继，狠狠刺他一通！
“可怜啊，我一点都不嫉妒你，宗继，你都不知道你自己都多好笑！”夜深了，郑无止不能放肆地笑出来，但是压低的声线里，还是明显带有某些扭曲的嚣张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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