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兴人呢?”
“怕他冲出来犯傻,打发走了。”
“你倒是肯为你手下人用心考虑。”唯独不肯对我用些心思。
后半句霍存不肯说出来,所以落寞意味全掩饰去了,只有满满的嘲讽。
“倒也是,即便他冲出来替你顶了外头的那桩事情,朕也不会放过你的,无非是多要一个人的命罢了。”霍存把这些敢冒犯她的人看得很轻,没有宽恕,也没有愤怒,什么都不给,只有剥夺。就连报复也是计算好了分毫不差的,不给减,也不会多。
“刚才不还气得头晕眼花的?”宗继本意也许不是讽,不过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仅有的一丝关心,也畸变了。
霍存只当他是看笑话,冷冷的解释:“朕是因为自己的脸面搁不住,不过舒缓一下子便罢了的事情。倒是你,自求多福吧。”
“因为急报政事能压下来怒火中烧看明白了这是借刀杀人,受人利用了,才不肯完全着了道,迅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霍存,你真的长大了。若放了从前,你没理也要闹腾,得理更是不可能饶人,一定闹得不肯罢休的。如今,懂克制,方修炼成了。”
宗继不管她那一套说辞,只管说心里话。
霍存却不知被哪个字刺激到了,反应激烈。
“修炼成了?修炼成什么了!成你这个不仁不义利欲熏心的模样?还是冷心冷情心狠手辣的德行?我早知道这条路上手段必然清浊不分,后来也明白了为了大局牺牲个把人从来都是无可避免的事情,但是我从来不丧良心!不像你!”
宗继却越听她恶语相向,越是笑得深了。
“是不像。你我原本就不是一个性子的人,怎么可能一样?但是你的帝王术,你那些驾驭群臣的手段,无一不是我教给你的,你在政事上,至少是与我相同的。我这毕生所求,不过亲手缔造一个更繁华的盛世,既然夺不来这指点江山、令行禁止的机会,退而求其次,由一个我自知与自己相同的人来治理,也算半足愿了。”
霍存听不下去,死死地用双手抵着太阳穴,几乎哭喊着出声:“不!不同!我才不会变成你这个令我自己都厌恨至极的样子!不会!”
“如今,你我差的也的确是你这仅有的一点不愿妥协的良知自持了,既然弄权,那就黑得彻底一点儿,只要心里想着要的是什么就是,何必在意变成了什么模样呢?能达到结果,必须不择手段。你想要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不就变成了像年懿川一样幼稚的人了么?霍存,这条路上始终都是残酷的,我对你也如此,一旦与利益掺杂起来,没有什么不变了本真面目的。你其实早就明白了,可就是不愿意彻彻底底地接受,心安理得地习以为常,这样午夜梦回,痛苦的只是你自己,根本于事无补,毫无助益!”
霍存觉得喉头好像被什么东西梗住了,一不留神眼眶也充满了酸涩她自己看不到,全红了。
她明明恨极了他,可是为什么要哭呢?还是这样难受地哭,情绪翻涌着,却一点不痛快。
她抬起手来想手指宗继骂些什么,最后却只剩下艰难地吞咽自己喉头的干涩,只能蹙紧了眉头,妄图收敛自己的溃堤。
已经决裂过一次了,为什么这次还是这样难受?
她与宗继之间纠缠的究竟是什么!血脉吗?
没有这个血脉,他们就真的能痛痛快快地分道扬镳,各自为战吗?
为什么明明都因为权力这个东西头破血流了,成败尘埃落定之后,还是有藕断丝连一般的柔软?
连痛快锋利的斩断干净都很难。
明明是宗继输了,一败涂地,可是夺门而出仿佛落荒而逃的却是霍存。
霍存不是气昏了头的感觉了,她此刻无比清晰地感受着头脑中锐利的剧痛,还有心口的钝痛,仿佛正在有什么东西从她的灵魂中剥离出去。
宗继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内,默念了一句:“霍存,这是我,最后能教给你的东西。”
他利落地闭上了双目。
史载,大夏二百五十一年春,宗氏行为不检,秽乱宫闱,涉事宫人乱棍打死,其本人褫夺封号尊位,贬回末等宫役身份,迁出召宁宫,挪至仁清宫看守监禁,太女交由端贵卿郑氏全权抚养。
宫闱之内,掀起了一股彻查宫人底细的风浪。因为宗继这几年悄无声息的经营。
霍存还是没有完全放过苍兴,废了他的武功,扔到了宗继身边去,做了唯一一个照顾他起居的人。至于其他宫室的人,同召宁宫一样被严格地清查了一遍,不过全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差错,这便不由得霍存不疑心了。这样躲得隐蔽,藏得干净,反而给她一种山雨欲来,如临大敌的感觉。
虽然没有任何头绪,但是她本能地感知到了似乎什么即将发生。宗继贬黜,张映熙急病,常谦淳奔丧,桩桩件件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霍存正烦闷着,霍起繁也因为突然完全离了宗继不适应,闷闷不乐的。虽说都瞒着她不敢说真相,但是她还是能觉察出来自己父君不好了的。其实宗继对她虽说不上严厉,但也算是同霍存一样的要求高,不如在郑无止那里放松,平日里她自然是“趋利避害”,喜欢往放松的地方去,但是出了事情了,生性善良单纯的孩子不会轻易忘记真心对自己好的人的。
霍存就宫中查出来的结果与向开朔核对了一遍,正在理政殿中谈着,末了问了两个自己注意到的。
“至禧宫中前些日子不是收了何宾白么?可有什么异样的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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