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边郑无止即便是再没规矩,不愿意过去,那也不过是落得个恃宠而骄的名声,他自己又不在乎这些,又与那些大臣们没什么利益冲突,大家顶多看不过去的出言骂一骂,只要霍存不是昏君,没因为他做下什么糊涂事,那郑无止也便不会被以“清君侧”的由头给处决掉,堂堂皇帝,想宠一个无伤大雅的面首还是没什么的。
可是宗继这里不一样,他曾是权倾朝野的重臣,如今就算被废黜为庶人,没入宫廷了,可手中还是掌握着许多势力的。霍存对于他的态度稍微偏颇一点,就会被有心人大做文章,引得原本就忌惮猜忌宗继的人浮想联翩,甚至作出拼个鱼死网破的架势来也不是不可能。
不光郑无止,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就算霍存想要护着宗继,可也不能是这么惹人注意的护法儿。
就不说鹿音歧和端木俍两个人了,她俩原本就是站在霍存这边考虑,以她的利益为先的。当初宗继落难在刑部,连舒服一点的日子都不肯让他过,还想出了法子来捉弄为难他。这态度早就鲜明极了,对宗继是不太友好的。
刚刚郑无止这拈酸吃醋的话一放出来,端木俍还立刻跟着附和了一句:“就是,陛下你这也忒偏心了些!”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偏偏要火上浇油。无论是把这句话当成郑无止单纯犯醋劲儿来看待,还是读出来了他暗中劝谏的意思,端木俍这态度都算明了了。
就连是赵缜,都觉得霍存这些举动太过了些。当初之所以能够平息众臣异议,那是因为霍存下了圣旨处罚宗继,褫夺一切爵位官职,即便是在出狱之后都承诺了会将他没入宫廷,从此离开朝堂,他们觉得宗继没了实质性的威胁,这才肯给皇帝陛下一个面子选择妥协。
可是随着这事态发展,他们一个个猴儿精的老狐狸早就发现不是那回事儿。即便宗继是失去权位了,可是实力还在那里,并且只要霍存对他圣宠不衰,那么他就始终具有着随时反扑、东山再起的巨大威胁力。宗继还在狱中,霍存这个皇帝就百般保护,最后是没了法子才移交大理寺,就这样还利用舆论清议来裹挟牧竹党,叫他们反而不好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将宗继这个心腹大患斩草除根,反而要好生看护,不能出任何岔子。
这宗继若是到了宫廷里,保不齐就会成为下一个像郑无止一样魅惑圣心的角色!毕竟陛下对他的看重这些年来都是越积越多,而且他比郑无止危险在他野心抱负极盛。他们可以容忍郑无止这么一个只求盛宠不涉朝堂的角色存在,却不能让宗继也同时留在君王身边。
原本被霍存唬过去是因为长久以来他们就习惯了认为一入宫门就是远离朝堂,再无兴风作浪的可能。可是这一段时间已经足够他们反应过来,让宗继进宫,无疑是给了他离霍存更近,更容易复辟的好机会!
若是只做一个小小宫役也就罢了,无权无势,一辈子都要被宫里的其他贵人磋磨,自己能生活下来就已经不容易了,哪里还有功夫再染指朝堂政事!可是谁敢轻视霍存对他的宠爱以及他对霍存的影响力?
霍存正是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即便身边人都明里暗里示意她不好太对宗继偏宠特殊,她也没有收敛的意思。关于宗继的待遇,根本就没有适可而止就能息事宁人这一说!好事者与政敌永远会用恶意揣测她与宗继之间亲密牵连的朝堂影响,更何况宗继想要重回朝堂以及她想要继续重用宗继,原本就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实呢?
就算她避避嫌,退让一些,对宗继冷淡一些,不要太与旁人不同,那宗继也已经成为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并不会因此打消掉哪怕一点儿恶意敌意。与其如此,她不如一做做绝,只要在能力范围之内,不让宗继受到半点儿亏待委屈!
这点儿特殊待遇算什么,她还已经下定决心盘算着给宗继册封一个更高的位分,这就退让了,那她的这个盘算还怎么实施?
只不过为防走漏风声让计划真的无法实施,她不打算在圣旨宣读出来的那一刻之前告诉任何人。不是她信不过身边这些伴儿,只不过怕就怕即便他们自己不透露什么,有心人也会从他们的反应举止上察觉出来不对劲。为防功亏一篑难上加难,她还是自己保守秘密来得好。
霍存刚刚听了端木俍火上浇油的话,没好气地乜了她一眼,让端木俍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前段时日没少往赐闲宫跑,卷到了这两个人闹别扭中间去,自己还占着理亏,于是立马被她杀气腾腾的眼神给吓回去了,撒开了一直拉着的赵缜的手,在坐着的椅子的角落里缩成一团,煞有介事十分夸张地瑟瑟发抖来向皇帝陛下示弱认怂。
京娘一直在近身伺候,即便是不曾窥探过皇帝陛下的文书,也想必早就察觉了她不想宣扬的那份抬举宗继的意思。于是在这种劝谏再一次从郑无止这里发生,其他几位大人还默许赞同的情况下,她及时出口打趣,岔开了话题,以免霍存难做。
“郑公子快别说这些没羞的话了,瞧瞧陛下平日里还不算宠您吗!这不愿意去立规矩便不去惠祥宫了,左右这懒散随性地性子陛下反倒是纵着宠着,喜欢极了不是么?”京娘给在座的人都上了一盏茶,笑呵呵地把宗继从这话题里拉出去。
在场都是人精,怎会听不出这京娘的意思。京娘的意思便是霍存的心思,大家算是都明白了皇帝陛下是铁了心了要在宗继这件事上一意孤行,也不好在说什么逆龙鳞的话来,以免适得其反。
郑无止也是知道自己的规劝算是被驳回了,他面上维持着风情万种的笑,只不过从霍存的怀里出了来,自己坐得直了,转过身去正面看她,语气娇嗔。
“谁说本公子不去的?我郑无止偏要去!打明儿起我就天天乘了辇子去惠祥宫,也好生见识一下那些采选进来的弟弟们都是怎样的各有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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