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鹿音歧一直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的虚空，放空自我。怕是早就知道了端木俍这厮嘴里说不出什么正经话来，索性一开始就没怎么认真听进去。
霍存头疼地扶了扶额，对着兴奋不已的端木俍无奈地接了一句：“然后呢？”
“然后别提了，那进展更加吸引人！原来这花魁红烛是早些年受了家族连累发配娼籍的没落官家女子，这下子得了消息，为了追着自己倾慕的张映熙公子到了京城来，可不仅仅是那一处地方花楼少了个姑娘的损失，已经涉及到触犯法条了，自己闹出的动静又不小，直接就被京兆尹派出来的人给跟着收押了，只不过还算个幸运的，只是挨了一顿皮肉伤，没有再多监禁，便就地发配到京城的一家花楼去继续干本行营生去了。听说她还花名颇盛，慕名而来的恩客许多呢！新去的那一家青楼一下子又被捧成了花魁，不少原来风头很盛的姑娘们都成了她手下败将。”
因罪被没入娼籍的女子此生不遇专程的赦免都是不能从良的，可是那能够平冤昭雪翻案成功的古往今来能有几个？即便是本家翻案了，也鲜少有能想起流落风尘的女眷再给接回来的，更别想着在其他大赦天下的时候沾光了。
霍存听了这话不免有些感叹，不过她究竟是个帝王，苍生疾苦不易多之又多，哪里是她能够一一拯救了的？所能做的不过是在大面上尽力治理太平，让众生的生活环境都能好一些罢了。
尽管如此吗，她还是莫名的感觉这红烛女的背后应当还是有更多也许牵涉更广的故事的，也不知自己的直觉准是不准，只好把“红烛”这个名字暗暗在心里记下来，待以后空了再去琢磨。
郑无止进来时刚好把这桩事情听了个大半，一边走着随口调侃道：“早就听说这张映熙张公子云游四方，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士，没想到背后还牵扯这么一桩风流债，可算是把人家姑娘给坑害得不轻！只不过如今既然已经入了宫做了皇上的人，那么还是收敛些注意自己的言行得好，以免给陛下惹非议。”
“不过是她随口戏言罢了，一向都没个正形的，更何况是听来的坊间传闻，更是做不得真，无须太过较真。只要以后不惹出什么事端来，朕还不至于去计较这些莫须有的东西。”霍存原本就不在乎，又怎么会因为张映熙这尚且不知真假的传闻就去生什么芥蒂呢。
郑无止打量着霍存这随性的反应，见她没有因为此事迁怒张映熙，竟然没有失望，反而露出了满足的笑。是了，不过是真跟听了完全与自己无关的流言一样，心里有看客都有的看热闹般的感慨，却终究是没有掀起什么波澜的。这就说明霍存根本就没把这人放到心里去，一分一毫都不在乎。若说真是有什么与她相关的，怕也就是名声受点连累，自己后宫里刚进的人，就传出这么一桩风流债，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罢了。
不过不在乎归不在乎，他还是不希望她为别的男人说好话开脱的。
于是郑无止还是做出了一副噘着嘴吃醋了的表情，在霍存坐的那长榻上紧挨着她的地方毫不见外地坐下，顺势柔弱无骨般往她肩膀上一靠，抿着嘴不说话了。
“怎么又不开心了？”霍存像个大爷一样，顺手揽着郑无止的肩膀，真把他当成了需要怜惜的弱女子，话里语气透露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宠溺。
郑无止也没真的实在地靠下去，毕竟自己是个大男人，身体还是有些重量的，全压在霍存一个女子身上是让她吃不消的。他仰起头与霍存四目对视，好看的桃花眼里水波潋滟。
“还不是要准备着往惠祥宫跑着学规矩，总少不得被他们那些小子们背后议论评头论足的。”
郑无止这算是撒了个娇，想让霍存把他那些立规矩的麻烦都给省了。霍存才不信他这是怕自己受了委屈欺负才怵头不肯去的，只不过是自己懒散不想受束缚罢了。
“那一批人进宫来也已经有些时日了，朕都没强要求你过去，不还是愿意遂你的心愿的嘛。不过连向开朔都是日日从来仪宫跟着过去一起旁听的，你若是一直不露面，才是少不得被别人议论针对敌视的。”霍存难得好心情地耐心哄着郑无止。
“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儿宗继表兄也是已经进来的了，不是我这做表弟的看不过去，不过一个已经定了末等宫役位分的戴罪之身，陛下却还是能如此不避嫌地偏袒着好待遇，莫说立规矩了，他连去这惠祥宫走个过场都不用，直接就在陛下登基之前曾经的宫室召宁宫安顿下了。怎么一到人家这里，陛下却不肯再更多松口了呢？”
郑无止表面上是明目张胆地提起宗继来不知趣地争风吃醋非要一较高低，可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毕竟宗继在霍存心目中的分量究竟是不一样的。
可是霍存与郑无止都不是那肤浅无脑的人，莫说是鹿音歧和赵缜这等心思细密又旁观者清的人，就连大大咧咧的端木俍都能听出郑无止这话里是有别的意思在的。
他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规劝霍存，不要对宗继太过明显地偏袒。他自己是不在乎外人风评的，甘愿做个有魅惑之名的妖孽长伴君侧，可是宗继还是及其看重风评的严整君子，即便是不会因此有什么怨怼的心思，终究在面对他人的异样眼光和指指点点时，终究也是不自在的，做不到像郑无止这样丝毫不往心里去。
而且郑无止这话表面上是争风吃醋，实则还是有道理的。他把向开朔这么一个相对客观的标准拿出来说事儿，他作为一个异国王族来联姻的身份，是有冠冕堂皇的正经理由可以不去和采选男子一起立规矩的，可是还是每天都去惠祥宫坐一坐，即便是走过场也是算做足了面子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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