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这室内的短短对谈之间,就听见外间的马蹄声已然逼近,无数人声响动,不知有多少人入了皇城而来。
朱温再次心下一惧,急忙低声喊道:“刘卿、刘卿!”
刘鄩压住慌乱,稍稍镇住心神刚要安抚朱温一二,却听见外头轰然响起重重的欢呼声。
“万岁!万岁!”这下子,莫说是朱温了,便是刘鄩都霎时猛然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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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抵至安乐阁前,在此处守了一夜的李莽、史弘肇、丁昭浦等人急忙迎过去,但便是这三人,在看清规模庞大的来人后,都是一愣。
却见数百血腥十足的甲骑当中,尚有上百名服色各异的军将、官吏身形狼狈的一同而来,这些人全然一副底气不足的样子,一路过来都只是一言不发。
队伍最前,当然就是萧砚。
李莽等众不由大喜,亦也顾不上那些形同俘虏的禁军大将、朝廷官员了,只是纷纷对着萧砚行礼拜下去。
“参见君侯!”
萧砚在朱雀门矫诏的事,这边还没有人知道,当然还是以惯例称呼。
而无数聚在四面的乱军,也就是由徭役等人组成的所谓勤王军,这会自然都只是打量着萧砚其后的朱友贞和众官吏等人,倒没有过多讨论,但目光流动间,不算太恭敬就是了。
朱友贞隐隐生怒,但前头的萧砚都没什么表示,他又怎敢多言,只是忍不住摆出冷脸,不想给那些泥腿子好脸色。
“史弘肇。”
前头,萧砚下令道:“如今事定,所谓勤王军亦当就地解散,然诸军一夜之功不可不赏,你立刻带领全军次第入驻朱雀门下,静等我之安排。期间由你统计愿意投军的人选,编练成营,营中军将则暂时由李莽安排,此后充入禁军,军号待我选定。”
史弘肇大喜,萧砚不过短短一语,他便算是成为了禁军大将,当即叩首下去:“末将敢为君侯效死!”
李莽心下有数,知晓这数千徭役终究是乌合之众,迎着萧砚的目光叉手一礼:“末将得令。”
旁边的丁昭浦有些惶恐不安,不敢插话。
萧砚却对他一指:“丁大监,随本将上去。”
丁昭浦有些一惊,但听出萧砚还愿意用他,当即大喜:“咱家愿为君侯驱使。”
萧砚便不再多语,径直由几个甲士簇拥着翻下马背,按刀走入安乐阁中,而后看见妙成天众人迎出来,只是对他们一笑,而后毫不停顿,直上小楼而去。
小楼之上,朱温、刘鄩二人听见那铿锵拾阶而上的声音,已是脸色发紧,而后眼见门口的四名甲士朝着楼梯处躬身抱拳,才轰然松了一口气。
但随着那甲叶声愈发逼近,二人自是再次呼吸急促起来,如今萧砚得势,这个乱臣贼子的麾下士卒都如此跋扈,这厮又该如何?
在二人一眨不眨的注视下,萧砚缓步再次走入此间。
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不见,刘鄩竟觉萧砚此时的气场又已然不一样,夜中的萧砚,尚且不过只是跋扈之态,然此刻其仿佛更多了一分从容,多了一份操纵天下的枭雄之气,目光扫视之间,已然是不怒自威。
刘鄩莫名背脊一寒,居然有一股想对着萧砚拜伏下去的冲动。
究竟出了何事?
刘鄩不敢想,也不敢问,只是看着萧砚淡淡冲他看来。
旁边的朱温仿佛亦察觉到了萧砚的这一微妙变化,勉强干笑一声,就要起身宣慰:“萧卿这是……”
不料萧砚理也不理他,径直道:“乱党俱已伏诛,当其中俘获之辈,已然吐露实情,刘节帅亦属博王乱党之人,昨日刘节帅于博王府密会一事,乱党亦已悉数托出。”
刘鄩脸色霎时一白。
而随着萧砚这一句话落下,门口两个甲士顿时大步走入,握刀死死盯着刘鄩,但在看见后者只是呆呆的束手就擒后,便上前将其拿下。
这时候,朱温才终于反应过来,但他就算是知晓萧砚这是明目张胆的剪除他的羽翼,却也丝毫不敢出声,只是喉结耸动,愣愣的看着刘鄩被人押出去。
而刘鄩的声音在出了门后,才次第传过来:“萧砚,你没有我的帮助,你坐不稳这个位子的,你掌控不住禁军,我可以……”
其人的声音很快淡下去,萧砚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神色变化。
朱温的脸皮抽抽,看着左右不过他与萧砚二人,只是瘫坐在胡床上,嘴唇苍白,忍不住盯着后者颤声询问:“萧卿、萧卿,你想作甚……”
萧砚仗腰走了两步,笑了笑,俯视着朱温:“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朱温哭也似的挤出一个干笑:“萧卿……当不会弑君吧?”
萧砚不答,只是眯眼看着朱温。
朱温全身一僵,而后双腿一软,竟是从胡床上滑了下去,而后语气愤然道:“你敢弑君,必会被天下共诛之!”
萧砚哈哈一笑,一撩甲裙,坐在桌上,身子对着朱温前倾过去,淡淡道:“昔日你弑君之时,怎没想过会被天下共诛?”
朱温本还想强撑着展露一番帝王威仪,听见这话,反而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泪一下就从眼中淌出来,哀求道:“萧卿、萧卿,朕知有愧于你,其后下罪己诏、保你权位便是,何故要朕一死啊……”
说着,他向前爬了爬,只是继续哀求道:“从今以后,萧卿欲行何事,朕一力支持便是,萧卿可为郡王、领天下都招讨、兵马大元帅、镇河北,兼知开封府!萧卿、萧卿,你要朕如何做朕就如何做,从今以后,朕便与萧卿共天下,如何?”
萧砚一直前倾着身子,平静看着朱温又哭又泣,一番表演不比朱友贞差,一直静静听完,才倏然发笑。
“共天下,终究不是独天下。你贪这皇位,不就是想着来日能有机会将我千刀万剐吗?”
朱温霎时一僵。
萧砚俯视着他,淡淡道:“从今以后,你便安心当那太上皇就是,别的心思莫要多想了,收拾收拾,下楼后,准备行禅让大礼,还不失一分体面。”
朱温脑中一白,手指有些发颤,指着萧砚道:“你、你胆敢废立天子?”
说着,他猛然大喊,声音都有些尖锐:“朕乃天子!天位有归,归于朕身!朕才是这天下唯一的天子,禅让?哈哈哈,朕绝不妥协你这贼子,要弑君?来便是!”
其人情绪极为激动,竟是手舞足蹈的指着萧砚喝骂,外间的甲士纷纷按住了刀柄。
萧砚一脸淡漠,眼皮都懒得抬,径直一巴掌抽在朱温脸上。
这尖锐的声音霎时止住。
朱温错愕的愣在原地,呆住了。
萧砚扭了扭手腕,按刀起身,淡淡一笑:“朕、朕、朕,狗脚朕。真当我不敢杀你?”
朱温喉结耸动,脸上的五指红印清晰可见,火辣辣的痛感极为明显,他却捂都不敢去捂。
“要不要这个体面,我不是在与你商量。”
萧砚俯身盯着朱温,微笑道:“一个时辰后,你若不下楼,我便送一柄刀上来,要做天子去地下做上千年好了。弑君二字,你敢为,我不敢为?”
说着,他冷笑一声,径直便走。
但还未走到门口,便听后面传来朱温颤抖的声音。
“朕……我听萧卿的便是,只望萧卿,容我一个余年……”
萧砚不由失笑,头也不回,只是大步走了出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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