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石氏宗室,河东太守石晖,对羯赵朝廷也还算忠心,也尽力地履行着河东郡最高军政长官的职责。为了抵挡苟军在茅津的突破,他于茅津及大阳县布置了七千多兵马,河东最精锐的郡兵、最好的器械,都用在这边,同时,石晖还自安邑南下,亲自坐镇茅津背后的大阳县,指挥防御。
在几次渡河的试探中,苟兵也曾攻上北渡头,抓到了几个俘虏。当从俘兵嘴中得知了这些基本情况之后,苟政的目标与计划,做出适时的调整,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倘若能够一战将石晖以及其麾下的河东兵击破,那么,北渡之后的苟军,将拥有更广阔的活动空间,生存与经营的阻力将大大减轻,这种肉眼可见的好处,苟政自然要极力争取。
“元直,这一仗必须胜利!”在苟政又陷入思索之际,苟雄突然以一种坚决的口吻,说道。
闻之,苟政扭头看着二兄,只见他一脸正色,双目之中,只有坚定与决绝。兄弟俩对视了一会儿,苟政渐渐领会到,二兄此言背后的意思。
这一仗,乃是苟政接替苟胜之后的第一仗,也是苟军正式成立以来的第一仗,不仅关乎到三军军心信心,也关乎到苟政那初步建立的威信。
在过去三日间的试探进攻失败之后,陕县苟军的士气,是明显受到影响的,但那只是小打小闹,还能够解释一二。但今日,发起的却是总攻,全军上下都动员起来了,兵心士气都抬升到一定高度,这样的情况下,若是失败,那造成的负面影响,可就不能够轻易弥补与挽回了。
因此,事态并不如苟政嘴上说的那么简单。作为一个势力集团,苟军还很稚嫩,各方面的抗风险能力还很差,每前进一步,都是如履薄冰,容不得大意。
让人欣慰的是,二兄苟雄,也具备相当的大局观,说他深明大义,一点问题都没有。即便经过新安的那点不愉快,真到关键时刻,他依旧毫无怨言、毫不犹豫地力挺苟政。
茅津段的大河河面,并不算宽,约摸着也就一二里的宽度,而能否成功渡过这一二里的天堑,便是苟军能否完成蜕变的关键。
清晨的河风,吹得苟政脑子越发清醒,看着二兄,苟政郑重地拜道:“一切,拜托二兄了!”
面对苟政拜托,苟雄微微颔首,然后手指向河面,渡河的部卒们已然隐入晨色与水上烟雾中,沉声说道:“此番,苟旦是冒死率众渡河攻击,一旦功成,你得给他恢复军职、部曲!”
对此请求,苟政眼神只有些微的闪烁,即应道:“这是当然!”
得到允诺,苟雄也不再多言,重重抱拳,慨然道:“你且在此,看我军破敌!”
言罢,转身,毅然而去。从后看着二兄的背影,或许不似大兄苟胜那般魁壮,但却是同样的挺拔,同样让人心安。此时此刻,苟政的心头,难免感动,就恍若一股热流涌过。
好一会儿,方才将内心的少许波澜平复下,抬首,望向北岸,目光微凝,在那茫茫谷岭间搜索着,就仿佛要找寻出苟安与孙万东部活动的蛛丝马迹......
“去把苟侍、陈晃两位军主找来!”深吸一口气,苟政朝侍卫在边上的一名亲兵吩咐道。
北岸的一切事务,还是不是苟政能掌控的,不管是孙、苟二部,还是河东赵军,事到如今,他能把控的,只是把自己能做的尽力做好。
尽人事,剩下的,听天命!
苟政虽然万事求稳,喜欢周至细密,习惯于留下一道后手、一条后路。然观其自掌军以来的一切行动、作风,不留余地、全力以赴的情况,太多了。包括渡河战役,到此时,他已经是全力发动,抱有必胜的决心。
......
晨曦微露,天光散射,照在渡头,当黑夜逐渐被驱散,暴露出来的,则是一众磨刀霍霍的苟军将士。在晨雾还未散去的时候,北岸的杀声便响起了,苟旦率领三百勇士,弃筏登陆,朝着滩头守备的赵军,发起决死冲击。
彼时,赵军还未完成守备的轮换,疲惫的守卒们,忙着清晨的吃喝拉撒。当警戒的哨兵,发现凫水而渡河的苟军时,只来得吹响号角,便被乱箭射杀。
然后,苟旦与三百将士,便像三百头蛰伏暴起的野兽一般,红巾裹头,肉袒登岸,持刀扛枪举盾,向滩头的赵军杀去。
意料之外,措手不及,又兼头脑不清,于渡口守夜备敌的赵军,又只有一幢之数,只片刻的功夫,渡头的赵军便被苟军杀散,数日以来,苟军第一次于茅津北滩头立住脚。
当被滩头燃起大火的时候,收到信号的苟威,立刻带领部卒,自南岸出发。八十艘大小船只、皮筏,在苟军将士的奋力划动下,以极快的速度,向北岸驶去。
这个时候,争取的是时间,求的是速度,因而上下齐动,目标一致,至于其他任何因素,都是次要考虑的东西。为了激励将士,苟威甚至亲自坐在小舟舷头,拿着一面小鼓,富有节奏地用力敲击着。
每一击,每一声,都是对将士的鼓舞,是一步步逼向赵军的军令。等苟威率众靠近北岸时,滩头的形势,也已大变。
驻守茅津的河东赵军,在赵将的率领,发起反扑,亟欲将苟旦那支敢死之士扑灭,赶下河去。凭借着人多势众,以及装备上的优势,很快就将苟旦军反推到岸边。
而渡头浅滩,也是苟旦等人最后坚守的地方,在其率领下,结阵相抗,宁死不退,用性命,为后续部队的登滩,争取着时间与空间。
就在那并不算开阔的浅滩头,苟军与赵军之间,展开了殊死肉搏,苟军一大半的人都倒在了赵军的亡命扑杀下。只不过,赵军发了狠,苟旦等人则是不要命。
滩头的杀声没有片刻停歇,赵军的围杀圈越来越小,但苟威的援应之军,也越来越近。来自河面上的几轮弓箭射过,当第一艘河船搁浅,当苟威带领亲兵呼喊着扑向滩头,当上千苟军,陆陆续续,踏水冲上茅津北渡,也正式宣告,苟军对茅津的突破,取得了堪称决定性的进展。
随着苟威部登陆成功,不只解苟旦等先登勇士于覆亡,也使苟军彻底立足于北岸。在苟威的率领下,苟军将士,从滩头,向里突进了三百余步,方才立阵防守。
南岸,在得知苟威建功之后,苟雄也率领余部,坐上最后一批船只、皮筏,涉水北渡,苟政也率部,做好后继支援准备。至此,这场登陆战,才正式铺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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