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夜深人静。
兵部衙门中除了按例值夜小吏所在房间还透着烛火外,就只剩下后堂还透出光亮。
内廷大太监的王诚和舒良,一前一后地掌着灯笼,引着朱祁钰走到了兵部大门口。
在朱祁钰前后左右,还有着几个报恩军的魁梧内侍。
通过凶悍的目光,以及凉薄衣衫下隐隐隆起的肌肉线条。
都可以看出这几个报恩军的内侍。一定手上有沾过人血。
“不必声张!”
守门士卒见到天子亲至,连忙就要跪拜在地。
朱祁钰只是挥了挥手,然后就大步踏过了兵部大门的门槛。
转过一道回廊就是后院,抬头看到是一排相对于前院少了些许气派的矮舍。
“于少保还没睡。”
王诚说完之后,就要进去让于谦出来迎驾。
“朕见于少保身形消瘦,亦听闻其有痰疾,看来于少保这身子骨是真的不强健”
闻到四周弥漫着淡淡药香气,朱祁钰伸手拉住了王诚。
“于少保本是湿润江南人士,这京师这里却是十分干燥。”
“加之如今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想必是也是因为这個原因,所以于少保才会最近用药不停。”
回话的时候东厂提督太监善增。
最近于谦老是咳嗽,这事在兵部官员之中并不是什么秘密。
更何况东厂在京师乃至地方上重要衙门里面,都安插得有不少眼线。
所以善增知道于谦身体不太好,也就是无可厚非和顺理成章。
“随朕去看看。”
朱祁钰改变了方向,当即一行人不入正堂,而是往着偏厅一旁的小厨房走了过去。
推门进去,只见厨灶前蹲着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正一边扇风,一边不停用衣袖擦拭额头冒出的汗珠。
“几位是什么人?”
“因何半夜闯入我兵部后院?”
青年男子闻声抬头。
“你是于谦什么人?”
“奴仆,还是家人?”
朱祁钰不答反问。
“你这人好没礼貌!”
“明明是在下先问你的,你却反过来问我?”
青年男子有些微怒。
如今本来就天气炎热,再加上蹲守在火炉边上,男子的脾气暴躁也就能够理解。
“朕乃大明天子。”
朱祁钰并没有生气。
“你当真是天子?”
男子有些不信。
“当真!”
朱祁钰点了点头。
“难不成朕会跑来兵部衙门谎称天子,然后被人拿住,治一个叛逆治罪?”
朱祁钰还笑了笑。
“拜见陛下!”
男子慌忙跪地拜服。
“你还没回答朕的问题。”
朱祁钰继续追问。
“回禀陛下,草民于康,乃是于谦之子。”
朱祁钰没让于康起来,于康也就没有起身。
“原来是于少保的公子,起来说话吧。”
“只不过朕却是听说于少保只有一个儿子,名叫于勉,却实在不知道还有一个子嗣。”
朱祁钰拜读过于谦的诗词。
除了那首流传后世的石灰吟之外,朱祁钰最喜欢的就是一首示勉。
阿冕今年已十三,耳边垂发绿鬖鬖。
好亲灯火研经史,勤向庭闱奉旨甘。
御命年年巡塞北,思亲夜夜梦江南。
题诗寄汝非无意,莫负青春取自惭。
所谓示勉,便是警示于勉的意思。
于谦的这首七言律诗,先写自己儿子可爱孩童形貌,其次劝勉于冕要好好学习孝顺长辈,最后还有表达自己对于家人的思念。
这首诗,表达了于谦期盼他儿子能够成材。
天下父母望子成龙,莫不如此。
“回禀陛下,于勉乃是草民之弟。”
“至于草民,乃是养子。”
于康老老实实回答。
而且于康的表情之中,还隐隐有几分得意神色。
想来也是,自己的父亲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作为儿子的自然是要骄傲。
哪怕不是亲生,这份骄傲也不会有丝毫减弱。
“原来是于少保的公子,怪不得气宇轩昂!”
朱祁钰这是爱屋及乌。
后世一些人对于谦有诋毁,朱祁钰穿越后也对于谦有所限制。
虽然如此,朱祁钰还是敬佩于谦。
民族英雄,当被世人铭记!
“启禀万岁,臣也是听闻过于公子的事迹。”
“之前于少保父母过世,便是于康帮着在杭州料理丧事。”
“于少保进来劳心劳力,故而才叫他前来京师帮忙。”
“于公子也是不堕于少保威名,于公子已然中举,乃是有功名在身之人。”
善增这个时候开口,多少有些卖弄的意思在里面。
通过说出于勉的事迹,善增这是向朱祁钰表示,东厂对于群臣的监控很到位,对群臣公务和私事都有盯着。
“于氏一门,不愧是我大明父子典范!”
“当初石亨想要讨好于少保,因而想要保荐于少保嫡子于勉入职锦衣校尉。”
“于少保,却是断然拒绝。”
对于于谦,朱祁钰敬佩是才华和品德,却又惋惜其太过刚直。
要知道,过刚易折。
历史上的石亨本来是很佩服于谦的,因为于谦在京城保卫战中的表现,实在是太优秀了。
所以战后,石亨就打算拍一拍于谦的马屁。
当时于谦的儿子于冕赋闲在家,于是石亨便想着举荐于冕到朝中做官。
关于这件事,朱祁钰也是认可。
毕竟于谦功劳之大,封妻荫子也是理所应当。
然而于谦坚决反对,还对石亨贬低了一番,说石亨徇私。
石亨讨好不成,在加上觉得被羞辱,故而记恨上了于谦。
也正是因为这样,原本在京师保卫战结下战友情的两人,最后变成了你死我活的政敌。
在夺门之变时,石亨带领一千多人马,成了决定胜负的关键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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