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宴会结束之后,朱祁镇便马不停蹄的命李实起草了一道书信,派人送与朱祁钰陈情此间事由。
在书信之中,朱祁镇自言罪孽深重,愿意削减归国过半的仪仗,乃至于悄然归国亦无不可。
至于归国之后,朱祁镇只求衣食无忧,表示今后不会再南面群臣。
过了活命,为了能够归国,朱祁镇极尽卑微之言。
在亲自看过朱祁朕的书信后,也先派人护送着明朝信使。
星夜兼程南下,信使一行人不过数日就到了重镇大同。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奉朱祁钰皇命巡边的原大同总兵,如今执掌五军都督府的定襄侯郭登。
以及提督御马监的大太监郝义,他们两人这个时候就在大同城中。
郭登、郝义和如今的大同总兵范广,三人在经过一番商议过后,都是觉得兹事体大,决定由郭登亲自带着信使东进回京。
至于也先派出的人马,却是赏了几锭银子,将其打发回了草原。
原因无他,朱祁钰登基之后是以强硬姿态应对瓦剌。
要是明朝信使由瓦剌骑兵护送,还是行走在明朝的国土上,只怕朱祁钰会对郭登三人加以斥责。
郭登回到京,已经是八月初六。
郭登一刻也不敢耽误,亲自携信入了内阁。
内阁首辅陈循在查看过太上皇朱祁镇的亲笔书信后,也是不由得颇为唏嘘不已。
不过陈循没有独自决断,他连忙派人去请了礼部尚书胡濙、吏部尚书王直、兵部尚书于谦等重臣前来商议。
“还要让罗通前来!”
对于自己的这个江西老乡,陈循也是没有忘记,特意派人前去通知。
罗通得以起复,陈循也有向着朱祁钰举荐之功。
罗通在居庸关镇守有功之后,也是陈循上奏朱祁钰,希望可以让罗通这样精通行伍的大将回京参赞军机。
陈循和罗通之间,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们两人是相互引为助力,以求能够稳稳的位在中枢重臣之列。
过不多时,重臣们闻讯纷纷赶来。
见到朱祁镇书信之后,重臣们无不大喜过望。
然后陈循亲自带着书信入宫面圣。
留下郭登却是被重臣们团团围住,纷纷都是询问起具体情况。
郭登老辣之辈,他只是拣能说的,一一对着重臣们详叙。
礼部官员听罢,无不痛哭流涕。
礼部尚书胡瀠,更是拜服在地,口中叩谢列祖列宗。
大明历代先帝保佑,终于让太上皇得以生还故国!
“陛下已然制定了礼仪方向,参考的是唐肃宗迎回太强皇玄宗李隆基之旧例。”
老将杨洪拉过郭登,对郭登说起郭他京之后发生的事情。
郭登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过不多时,朱祁钰便派了内侍过来,宣重臣们入宫商议。
“你们也都看过书信了,也先要朝廷派出大员前迎驾。”
“只是不知道,朕该让谁去?”
朱祁钰佯装开心。
毕竟朱祁钰从头到尾都是主张,把朱祁镇给接回来的。
大明天子被敌人俘虏,这已经是奇耻大辱。
要是大明天子在客死他国,怕是这份耻辱就只能和靖康之耻的徽钦二宗不相上下了。
朱祁钰不想朱祁镇回来。
但是从民族自尊心上,朱祁钰知道要是朱祁镇能够回来,那么明朝人心士气便会得到鼓舞。
朱祁镇丧师辱国,朱祁钰临危受命。
两相比较,高下立判。
先是打赢京师保卫战,然后又有迎回被俘太上皇车驾。
如此一来,朱祁钰执政的法统将会得到加固。
“臣以为,礼部尚书胡公,吏部尚书王公,宁阳侯陈公,皆是永乐旧臣,皆是位高权重。”
内阁次辅王文,是朱祁钰扶持的心腹文臣。
看着礼部官员们眼角未干,王文故意出来恶心人。
“王都宪,你当真放肆!”
给事中刑让,怒气冲冲的站了出来。
“王公、胡公、陈公,皆是年老体弱,皆是我大明重臣。”
“你让他们前去瓦剌,你这是安的什么心?”
“我大明的王都宪、王阁老!”
“你难道不知道,王公等人乃是五朝元老,乃是我大明的定海神针!”
刑让的意思很简单。
要是王直等人去了瓦剌,一路上风餐露宿,怕是有去无回的死在半路上。
王直他们这样的老臣一旦去世,那就是明朝的损失。
“自薛琪出使瓦刺回来,也先和脱脱不花便有各自遣使来朝,以前国书之上皆有送还太上皇车驾之议。”
“如今在廷群臣皆以为可行,封章连上,王都宪不许,岂不是枉顾昔日君臣之谊?”
“若是言胡虏使诈,难不成李实和太上皇之书信也不能信了吗?”
“王都宪如此,便是让陛下背负千古骂名,你这是为陛下尽忠?”
刑让这一串话,句句反问,言辞犀利,口气刻薄。
就连礼部尚书胡瀠,也是越听越觉得骇然。
胡瀠心想,这些言官当真是不要命了。
为了沽名,这简直就是在捋王文的虎须啊!
王文回京执掌都察院后,每日都是以严酷脸色示人。
如此做派,便是王文为了显示自己刚直不阿,以及特立独行。
更何况王文在入了内阁之后排挤掉高谷成为次辅,王文还和内廷大太监王诚交好。
如此种种,都只是说明王文是朱祁钰扶持之人,今后权柄还会更进一步。
王文本非性格温和之人,今日被刑让这般指着鼻子数落,只怕王文的怒火便会压制不住。
“给事中虽然有建言社稷之责,然而怎么可以公然责骂朝廷重臣?”
“若是再枉顾礼仪,老夫非要参你一個蔑视皇权威严之罪!”
眼见王文就要爆发,胡瀠连忙站出来对着刑让就是一通训斥。
胡瀠这可不是在帮王文出气,而是在保护刑让。
以退为进。
“刑部右侍郎杨宁。”
朱祁钰似乎没有看到给事中刑让对王文的恶意,朱祁钰只是淡淡说出了一个人名。
“陛下莫非是打算以杨宁为使者,前去迎接太上皇车驾回国?”
胡瀠对于朱祁钰拱手一问。
“既然这一次迎接太上皇事关重大,则朝廷必须要派出重臣大员前往,不然不能显示朕和太上皇之间兄友弟恭。”
“故而朕不再以侍郎、少卿这样的副职前去,而是会以六部九卿的堂官前去。”
朱祁钰的目光,望向了刚才大放厥词的给事中刑让。
“卿言东王先生和胡尚书老迈,这倒是提醒了朕。”
“朕今日,便以刑部右侍郎杨宁转任礼部尚书,以为胡老尚书之左右手。”
“至于原礼部侍郎王一宁,则转调户部尚书一职。”
刑给事中让既然说胡瀠老了经不起折腾,那么朱祁钰就打蛇随棍上。
既然胡瀠老迈,那么朱祁钰就让杨宁和胡瀠并列为礼部尚书,让王一宁和王直并驾齐驱。
对于王直和胡瀠这样的老臣,朱祁钰也是颇为头疼,他们会动不动就用大道理来压朱祁钰。
只不过为了显示对五遍老臣、从龙功臣的尊崇,朱祁钰很多时候只能隐忍不发。
“陛下如此体恤老臣,乃是我等臣子之福!”
王文又一次,还是第一个站了出来。
在向朱祁钰拱手的时候,王文还用挑衅的目光望向了刑让。
“杨宁参赞云南军务之时,训练军队,督耕屯田,兴利除弊,对于怀抚诸蛮很用心。”
”正统十三年闽、浙盗贼兴起,杨宁镇守江西,增城垣,立排栅,练乡兵,保境安民。”
王文说起了杨宁的履历。
杨宁以文官出身,却是大部分时间都在军中度过的。
“陛下,不可!”
之前痛批王文的给事中刑让,出列后就是对着朱祁钰性子跪拜大礼。
“朕说过,若非祭祀大典等庄严肃穆之时,你我君臣之间不必太过拘泥于礼节之繁琐。”
朱祁钰登基之后,一直主张君臣齐心合力的共治天下。
对于文臣武将,朱祁钰也是让他们能不跪拜,就不必跪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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