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肯花银子，老娘干嘛还要搭理你？”
那窑姐却是不依不饶。
朱祁钰也算是明白了，眼前这窑姐是只认银子不认人的主。
“接着！”
朱祁钰也不客气，他从怀里掏出一枚银角后，就向着那个妓女隔空给扔了过去。
“哎哟！”
“这位客官你且坐下，听奴家给你好好道来！”
有了银子开路在前，窑姐马上换了一副颜色。
窑姐在接了银子过后，就往着口中一咬，以此来查验银子的真假成色。
直到当她在看到银子上面的两排牙印以后，马上就变得喜笑颜开了起来。
有奶便是娘，在这个窑姐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爹亲娘亲，不去银子亲。
这就是这个窑姐的座右铭。
“这个哭泣女子名叫青莲，是从塞外蒙古鞑子那里逃回来的！”
“她原本是一户好人家的女儿，家中也有着一些的土地。”
“虽然谈不上衣食无忧，不过倒也不至于饿肚子。”
“只是没想到这仗一打，她家中父兄全都被蒙古鞑子给杀光了！”
“为了活命，她自己把自己给卖身进了青楼，从此也就入了贱籍。”
窑姐的话却是不假。
朱祁钰之前虽然下令废除了一些贱籍，可是对于娼妓却是没有开恩。
娼妓自古下九流，朱祁钰也是瞧不起这些做皮肉生意的人。
“只是院子里的老鸨和妈妈叫青莲接客，她却是万万不肯。”
“客官你说，这世上哪有白吃饭不干活的道理？”
旁边另一个窑姐也是接话说到。
“如今这个世道，俺们这些女子哪一个没有见过死人？”
“怎的，偏生就她青莲要娇贵一些不成？”
“俺老家那边的，去冬今春只要蒙古鞑子一进兵，那可便是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见着活人就是又抢又杀的！”
“好不容易等到官军们反攻回去，谁知道他们比蒙古鞑子也更可恶！”
“官军们借口帮着老百姓赶走了鞑子，他们又是把值钱东西再梳一遍！”
“一些黄花大闺女，更是被官军给糟蹋了！”
“原本我听说那带队的将军还颇有名声，原来他也不过只是这般罢了！”
匪过如梳，兵过如蓖，官过如剃。
这个窑姐在说话的时候，满脸的咬牙切齿。
可以看出她对官军的仇恨，更在蒙古鞑子之上！
“以前在听戏的时候，戏子口中常说什么乱世。”
“俺瞧啊，现在就是乱世！”
另外一个年老一点的窑姐，只是摇头叹息。
“青莲是自愿卖身的，非是他人强迫而来。”
“她既然做了这一行，就不可能还留着清白之身。”
“所以啊，老鸨和妈妈这才给她吃点苦头，让她明白什么叫做一行爱一行，同时也可以提醒其他乖乖听话！”
年老一点的窑姐，显然人在青楼多年，已经对于人世看透。
作为穿越者，朱祁钰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
后来穿越了，也是成为亲王，大多数时间也是锦衣玉食。
就算穿越后见识了战场的残酷，可也是没有见到太多民间疾苦。
如今所闻，已然是触动了他的心扉。
在听得“乱世”两字后，他只觉心中一震，只觉有一处最珍贵的东西被无声破碎。
大明这才开国不到百年，本还是蒸蒸日上之际，可如今它已经成了百姓眼中的“乱世”！
在朱祁钰的心中，军阀割据是乱世，五胡乱华是乱世，衣冠南渡也是乱世。
每当乱世之时，就是卖儿卖女、易子相食，最后乃至揭竿而起！
然而，这时本该天下升平的大明，如何也成了升斗小民的噩梦！
朱祁钰心中又是气愤又是有些不快。
“这新君继位之后，也是大力恢复民生。”
“怎么到了你们嘴里，景泰朝就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乱世了！”
作为朱祁钰的鹰犬，提督东厂的大太监善增站了出来。
之所以同窑姐们理论，善增这是为朱祁钰打抱不平，也是为了在朱祁钰面前显示自己的忠心耿耿。
“所谓的盛世，那也只不过是权贵们的盛世，与我等升斗小民又有什么关系？”
“盛世，不过是权贵惜民力，军队不扰民，百姓不饿死而已。”
“这位客官，莫非你当真以为在盛世之下，底层老百姓就能够是顿顿白面馒头吗？”
“我今天就还告诉你了，所谓的盛世，底层老百姓也是吃糠喝稀而已！”
窑姐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她们七嘴八舌的围攻，很快就让善增败下阵来。
“当今天子可是封了不少官爵，这些达官显贵还不是由百姓来供养？”
“所以虽然打退了瓦剌，可是百姓的负担并不比正统朝要轻松一些！”
因为朱祁钰和窑姐们的争吵，更是引来了一些路人围观。
一个小贩也是站了出来，说出了自己的不满。
“兴亡皆是百姓苦！”
一个读书人更是搬出了古人诗句，用来表带他对于百姓的同情和怜悯。
上层喜欢先有国后有家，普通老百姓却是觉得家在国之前。
毕竟家庭幸福能够自己体会，朝廷强大则很难让老百姓有代入感。
“诸位，莫谈国事！”
“当今陛下重用厂卫，要是被朝廷鹰犬们听入了耳朵，怕是你们都要被被抓去打板子！”
一个围观的老头，这个时候开口提醒起了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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