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曾经暗中调查过,瑞昌的土地八九成都集中在士绅官吏手中。
这些土地自然不是凭空而来的,都是百姓辛苦开垦后,这些人巧取豪夺。
另一方面却是,这些人,当然也包括瑞昌王府,从来不需要交一丝一毫的赋税。
朝廷承重的赋税自然全都压在那些无权无势的自耕农手中……
即便是瑞昌城内的小商小贩,他们的日常生活也身处在士绅官吏的阴影之下。
李乾务的愤怒很快被围观百姓吃人的眼神熄灭了。
百姓怒吼着,叫骂着……
“杀,杀了这个奸贼!”
“这些员外老爷都该死!我家的十亩良田就是被他李家夺去了!”
”老天总算开眼了!李老贼,你也有今天,还我女儿命来!”
“……”
醉悦楼,二楼雅间。
王克礼、王道明父子,以及张世恒等瑞昌士绅富商看着不远处疯狂的人群,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
虽然他们一个个都巴不得李乾务身死族灭。
但同属缙绅阶层,李乾务如此被一群草民侮辱,众人难免心生同情。
“服妖”张世恒依然如故,穿着花花绿绿的魔改儒衫。
他嫌恶了瞥了一眼不远处躁动的人群。
兰花指翘起,拿着苏松产的丝巾捂住口鼻。
“粗鄙刁民,蛮横无知,真是污了咱的眼!”
李家势大之时,夺了王家不少店铺。
因此,王克礼丝毫不觉得眼前这一幕难看。
他两眼放光,瞪得如铜铃。
尤其是看到李乾务死狗一样瘫在地上,王克礼差点压抑不住失态,痛快地怒吼三声。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此贼今日得诛,实乃王某平生第一等快意之事!”
“当浮一大白!”
其子王道明也附和道:“我瑞昌百姓苦李贼久矣,李贼人人得而诛之!”
“王爷智计超绝,勇武过人,为我瑞昌除一大害!”
其余几家士绅亦纷纷叫好。
张世恒却道:“王爷镇杀此贼,未免太残酷了些。”
“不如一刀剁了,全了各自体面,何故任由一群鄙贱草民羞辱士绅。”
张世恒此言一出,在场几个士绅商人无不绅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在他们看来,无论他们怎么斗,那都是士绅地主内部矛盾。
如何能教一群泥腿子这么折辱?
王克礼冷哼一声,不满道:“张家主实在太过妇人之仁!”
“此等为祸乡里、鱼肉百姓之恶贼,合该有此下场。”
“况且此乃民心所向,纵是父母官也不敢撄民心汇聚之锋芒!”
“借此贼项上人头,平息民愤,亦是理所应当之事。”
此言一出,当场就有人冷笑道:“什么民愤,一群草芥之人如何会聚众闹事?”
“还闹得满城风雨,如此大声势,分明就是背后有人组织煽动。”
“小王爷真是好手段!我听闻昔年苏州义士就是这么对付锦衣卫的查抄,今天真是开眼了!”
万历、天启年间,俱有江南士绅对抗朝廷收税执法。
亦是鼓动人群暴揍锦衣卫和东厂。
正所谓法不责众,士绅在背后遥控指挥,朝廷也没有办法。
万历皇帝政令出不了紫禁城,被士绅、文官活活逼得三十年不上朝。
王府今日所行之事,与江南士绅的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裹挟民众,威逼官府。
手段略显阴狠,但对付李家,自然要一棍子打死。
不提众人如何看待今日之事,这李家倒台,众人心里还是乐见其成的。
看着李乾务的惨状,就知道李家大势已去,在座不少人却有了别样心思。
“一鲸落而万物生!”
“李家半城”的名声还是很响亮的。
众人算计着李家在各处的产业,更在心中谋算着能不能再王府和衙门手中抢下一块肉。
见者有份,总归没有吃独食的道理。
“也不知李家这些家财产业最后便宜了谁,可惜,可惜!”
有人抛出话题,试探在座各人。
果然,此言一出,就有人附和道:“我家在丰和街的那处粮铺小了点。”
“这李家好生霸道,硬是占了半条街,老夫欲协商盘下左近铺子扩大店面。”
“您猜怎么着?上来就是报价一千两!”
“这李家既然倒了,我倒想寻个门路,买下左近两家铺子。到时候也能多雇几个伙计,场面弄大点。”
众人闻言,微微颔首。
更多人眼珠转了转,开始合计能不能从李家身上捞些好处。
又有人接过话茬,继续道:
“唉,别说了,我看小王爷根本不需要鼓动百姓。”
“那李家惯会强取豪夺,我娘舅家几十亩上好的水田,就是让这黑了心的玩意夺了去!”
“我寻思着,能不能到小王爷那寻个门路,无论是花银子还是怎么说,总得帮他把祖宗传下来的田地买回去!”
“不错,祖宗传下来的田地可不能丢!”
“不然百年之后,哪有颜面去地下见祖宗。”
“合该赎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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