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广德三令五申的效果还是有的,至少江西籍官员,特别是那些刚刚入朝,正是热血时期的新科进士,也只有江西进士这个时候还保持着沉默。
至于其他人,不管是翰林院的庶吉士,还是各部的观政士,也是纷纷写起了他们人生第一份奏疏,对张居正“夺情”之事进行褒贬。
而在纷扰的京城各省籍官员里,湖广官员可以说是闹得最利害的。
那些带头,言辞激烈反对“夺情”的官员,许多可都是张居正的湖广老乡。
对此,一些受惠于张居正的湖广人这个时候也站出来,拼命维护张居正首辅地位。
可不就直接让湖广会馆每天都是战火连天,争吵声不绝于耳。
魏广德还在内阁值房里处理送来的奏疏,随着宫里旨意下发,不仅没有止住那些官员反对“夺情”的奏疏,反而让这样的奏疏愈发汹涌起来。
魏广德每天处理的奏疏,近三分之一都是和张居正有关系,不是支持就是反对。
可是面对这样的奏疏,魏广德也不能直接让中书那里就随便票拟了,还得送到他和张四维的值房里,由他们两人亲自票拟。
这天下午,魏广德在内阁用了午饭,刚小憩一会儿,芦布就快步进来。
“什么事儿?”
魏广德字躺椅上还没眯着,看到芦布进来,随口就问道。
“老爷,刚收到消息,礼部尚书马自强带着吏部几位大人去了首辅府邸。”
芦布站在魏广德身前小声说道。
“去吊唁?”
魏广德一皱眉问道。
虽然想起前日王希烈说的话,魏广德多少有些猜测,但还是这么问道。
“不是,听说是去劝说首辅大人不要接旨。”
这次,芦布说话语气里带着小心。
“呵呵,马自强也是飘了,身为礼部尚书,居然怂恿大臣抗旨不遵,哈哈.”
魏广德笑的很洒脱,可听在芦布耳朵里却很是刺耳,不觉低下头去。
“王希烈去了没有?”
魏广德忽然收起笑容,开口问道。
“去了,王侍郎在人群里。”
芦布马上答道。
“潘晟呢?”
魏广德继续追问。
“潘侍郎没去。”
芦布回答很快,显然已经把礼部过去的都有哪些人记得很熟。
魏广德微微点头,随即摆摆手说道:‘知道了,下去吧,有消息及时告诉我。’
等芦布出了值房以后,魏广德也没心思眯觉了,在躺椅上坐正身体思索起来。
礼部这次为什么要去,还不是因为前日下午宫里发出旨意。
魏广德草拟后送到张四维那里,第二天拟好的旨意才送回司礼监,然后就是礼科那边卡了一下,毕竟六科里反对张居正“夺情”的人也不少。
实际上,六科给事中们虽然名义上因为考成法臣服于张居正,但是他们哪里会甘心。
要知道,之前能处罚他们的只有皇帝。
做错了事儿,办错了差,那都是只能是皇帝亲自处罚。
但是现在皇帝把监督六科的权利,移交给了首辅,他们头上多了一个管他们的人,如何能心甘情愿。
弹劾走张居正,就有机会夺回这个监督之权。
内阁按照宫里的旨意草拟了圣旨,没有封驳,可六科还有这样的权利,他们也想再争一争。
只不过或许是冯保出了里,今天正式的圣旨还是通过了六科,发到礼部手里,才有了今天礼部官员张府一行。
这是一道正式的圣旨,不是中旨。
如果是中旨发出,张居正是万万不敢接的。
做为首辅要是敢接中旨,那才真是坏了规矩,毕竟这涉及到内阁的权利。
正式的圣旨,那就不同了。
只是,礼部传个旨意去那么多人,魏广德就知道肯定不止单纯传旨那么简单。
果然,一个时辰后,魏广德重新做回书案后开始处理公务时,芦布又从外面匆匆进门,到了他面前,小声汇报张府传来的消息。
虽然马自强等人苦口婆心劝说半天,但是张居正还是接了旨意。
“没闹起来吧。”
魏广德忽然插话,打断了正滔滔不绝讲述的芦布。
“呃没有吧,没人说张府里有人争吵,只是都在劝说首辅大人不应该接旨,还是应该遵从孝道回乡守制。”
芦布愣了愣,马上就说道。
“那就好。”
魏广德点点头,只是劝说,那就还算好,就怕有愣头青在张居正面前言辞激烈把人惹恼了,那才是不可收拾。
别的不说,光是一个怂恿“抗旨不遵”的帽子,就够许多人喝一壶的。
官员可以凭心拒绝皇帝的圣旨,皇帝为了表现宽广的胸怀,一般不会计较。
可是怂恿就是另一回事儿了,那是赤裸裸对皇帝的蔑视,让别人不听皇帝的话,那是欺君。
不过这次马自强做的,多少还是有些出格了。
“唉”
终于,魏广德还是长叹一口气,嘴里喃喃低语道:“明知道是阳谋,叔大还是硬着头皮往里钻了。”
张居正和魏广德是多年老友,明知道现在其实张居正是被人算计了,可他却不能做什么。
其实,张居正何尝不知道,只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没有回头的可能。
甚至,为了保住身前身后名,他还要把新政做的更好,才能堵住悠悠众口,就如同唐太宗李世民那样。
世人说到他,只会记得“贞观之治”、“天可汗”,还有虚心纳谏和“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美谈,谁还会记得“玄武门之变”。
为了皇位他亲手射死太子李建成,射伤李元吉,随后率领数百骑与守门宿卫一同击败东宫及齐王府两千精兵,借机杀死了所有的侄子。
事后李渊立李世民为太子,两个月后禅让皇位成为一代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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