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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桌边解琴心的身影逐渐消失,阿鸦打个哈欠,从博古架旁的屏风后面绕出。
“哎掌柜的,不得不说,你还真是挺会瞅好时间做生意的。上个月赶上乡试放榜,就接了那曹书生的生意;这不,又来了一桩书生的生意。”
“阿鸦——你最近,”原初不置可否,反问阿鸦道,“和我作对的次数,似乎明显少得多了。这次来的这位公子,可是比上次那个要英俊许多,你怎么一直闪在一边呢?”
“这个……”阿鸦听出原初语气中的戏谑,涨红了脸,“你看他,就那么进门,连声招呼都不打,还淌着鼻涕,我才懒得理那样的人。”
“我看,你是开始怕——”原初狡黠地笑道,“怕我嫌弃你了,把你扫地出门了,对吧?”
“哼,才不是呢!”阿鸦生气地扭过头,作转身欲走状,“反正,反正我问你那些缘由,你从来都不肯告诉我,真是没意思。我看这个书生,下场大抵还是得和上次说去做武林高手那个小混混一样,他回来还是不回来,跟我有何干系。”
原初未动声色。他明白,这一单生意,大约绝不会仅此而止。尽管方才解琴心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但他有把握对方会再次召唤自己。
“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他说道的那个淮南王的故事——我以前也经常听你说起这个人。”阿鸦试图转移话题,“不知道他说那件事是真是假?掌柜的,《刘氏剑谱》的事你当真不知道么?那淮南王成了剑仙之后,可以比乌鸦精活得还久么?”
“呵,你要是真的好奇的话——我倒可以讲一些给你听。”原初悠悠地说,“如我之前所说的藉艾草燃烧令鸡蛋壳升天,以豆泡水而研制成豆浆、豆腐之事均为真,淮南王此人确有。然而那公子所言,却多失之偏颇,实为后人演义杜撰之作。尤其是传言淮南王善剑术、御剑飞行,更是依据全无。而那《刘氏剑谱》也应当属三流剑派的讹传,淮南王实无此作。”
“啊,掌柜的你——难道真的见过那位淮南王?”听到原初开始讲故事,阿鸦兴奋起来,不过原初所讲的这些事情,却让她略感失望,“那就是说,那淮南王实际上没有那么厉害了吧?”
“说没有那么厉害也不准确。但和世传话本中所传的,却完全是两码事了。”
“那已经是千年前的事情了。那淮南王确实有门客八人,俗称‘淮南八公’。那八公中的雷被,也确实善用剑,但御剑之术却并非这些人主要研究之事。”
“淮南王常与门客宴饮弹琴,寻一些新奇的事物以作乐,如他们自认为所做的一切都是迎合了自己的志向,一生已经了无遗憾。更何况,淮南王一族身为皇亲贵戚,富贵已极,表面上,似乎这一生再无所求。”
“但在‘没有遗憾’的表面下,他们却有一件最大的憾事,即是生老病死之轮回。淮南王常叹人生苦短,希冀寻到一法,可以保其长生而不死,从此真的再无任何遗憾。”
“长生不死——这怎么可能?”阿鸦打断原初的话,尖叫道,“这世上的人,总会有要经历轮回的时候吧?不过说起来倒真是挺可惜的——像我这样的妖,也终有要老的一天,而我那些没修炼成妖的兄弟姐妹都早就‘不在鸟世’了,只有我二姑妈和七舅姥爷……”
“不老不死的方法,确实难找。”原初继续讲道,“但淮南王与其门客确实在终日研究炼制丹药、修习秘术,用金盘承接仙露饮用,期望能学到成仙之道,有朝一日能够摆脱对死亡的恐惧。但是种种尝试尽皆失败了。后来,他们铤而走险,想到了一个更加极端的法子——那便是操控时间。”
“操控时间!”阿鸦惊道,联想到原初令人惊叹的时空法术。
“那样做是违逆天道的,淮南王与其门客都担心会因此遭到报应。然而对追求长生的欲望终于盖过了一切。他们召集有才能的门客方士,不眠不休地秘密闭关研习,终于有一天,他们初步掌握了操纵时空的诀窍。这些东西被淮南王的门客编纂到了一本书之中,那便是后世熟知的《淮南子》。当然,当淮南王与门客族人遁逃以后,书中最核心的机密全部都被毁去了,只剩下些无关紧要的记载。不过,也许后世会有哪位有才识的人,能从中悟出一二,也未可知。”
“后来,淮南王召集方士、私自研习秘术之事,终于被朝廷察觉,这一切都被当成了他心怀不轨的表现,被天子所忌惮。淮南王与当时的天子、武帝刘彻亲缘极近,也不可避免会卷入到朝堂的纷争中。淮南王孙辈的江都王一直对朝廷不满,暗自企图谋反。此事天子早有耳闻,心中不踏实,便派人找机会到他府上搜查,果然发现了私藏的兵器、玉玺、绶带等物。”
“由于江都王与淮南王素有往来,淮南王赠予他的用于炼丹、修仙的法器也通通被搜查出来。皇帝发现上面印有淮南王的名字,不解这是何物,更联想到他从前种种异常的表现,立刻给淮南王也加上谋反的罪名,下令逼迫他自尽。然而,淮南王早已打听到了风声,便趁机带上门客与封地的全部族人,甚至是鸡犬家畜一起逃离,据说他们寻到一处人迹不至的仙山,从此躲藏起来,再寻不到踪影。”
“前来传旨的寻找淮南王不得,担心回宫复命受到责罚,只好与皇帝假称已亲眼见到淮南王自尽,这桩事从此便不了了之。而后世流传的淮南王与族人成仙升天、御剑飞走之事,都是以讹传讹而已了,甚至还有了个‘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俗语流传后世。”
“呵,看来那书生是被谣传的东西坑了。”阿鸦撇嘴道,“既然那剑客给他的剑谱是个假的东西,那他大抵也学不出什么好剑法来了。”
说着阿鸦变作黑鸦的形状,飞到架上啄食原初切好的柰果,“那……后来呢?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成功?掌柜的你缘何对这些事情知道的这么详细?难道你……果真和那淮南王有什么关系么?”
“今天先讲到这里了,”原初道,“你也说了,‘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要继续听后面的事,你得更卖力干活才行。”
说着原初走近架子,端起阿鸦放在肩头上。“好了。趁着那公子的一炷香时间还未过,咱们现在还有一笔生意可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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