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尚未曾传。”小雨头又往下垂了几分。
“你是怎服侍你家格格的?还不快些去传了大夫来。”城邺假意怒道。
“是。”小雨屈膝一甩帕,背朝外碎碎倒退好几步方掉转身子奔了出去。
“福晋,头可疼么?可有发热?”额亲王福晋说着伸手欲去拉开苏合身上被子。
“唔,不,不不,不曾发热。”苏合哪肯让她拽开被子?死死掖着被角窝在里面,可怜只吓得浑身抖个不休。
“不得无理,你平日在我跟前胡闹也就罢了,怎可在福晋跟前无礼?让福晋探探你可有发热又有什么打紧?”
城邺知道额亲王福晋不看到他瑞王福晋之面是不会轻易罢休的,今不让她见见去回复额亲王,日后少不得三天两头来骚扰。因此,他上前几步一把掀掉被子。
苏合出于本能地跪倒在床上,双手捂住脸,吓得花容失色。
“让福晋见笑了,不瞒福晋,昨儿个她和我闹了点小别扭,说是从此不愿见到我。”城邺冲额亲王福晋陪过笑又转对苏合说:“福晋特地来瞧你,你放端重些儿,休得再淘气。若真个不想见我之面,我背过身去便是。”
他说罢真离榻转过了身。
额亲王福晋对苏合笑道:“小两口床头吵床尾合,哪能记这隔夜仇呢。待我摸摸你额头可有发热。”
她嘴里说着摸摸额头,手却只管去扯苏合,欲拉开她双手瞧瞧她究竟生得怎生个模样。事到这份上,加之城邺又背过了身,苏合只得颤颤惊惊放开手,垂下双眸,一张小脸吓得惨白惨白。
额亲王福晋托起她下巴,仔细瞧了瞧,苏合原生得有几分姿色,只是入在额亲王福晋眼里不过是中上之姿罢了。她心里暗想,传闻果然当不得真,王爷只道昨儿那姑娘有倾城之貌,这瑞王福晋却又哪里当得起倾城二字?
然,她嘴上却道:“福晋果然生得好相貌,瞧这小模样真真惹人怜呢。”说完又假模假样抚上苏合额头,那苏合没病也给吓出病来,额头早就滚热,她收回手道:“福晋真个病得不轻,快快躺下歇着罢。稍时大夫诊过开了药,喝了出身汗自会痊愈,不须担忧,只管放宽心养病才是。”
苏合赶紧扯上被子又缩了进去,身子兀自还在不住颤抖。
额亲王福晋起身对城邺说:“我看福晋确实病得不轻,让她好好歇着,我就不打扰了,改日再过府来瞧她罢。”
“我送福晋前去大厅。”城邺陪着她往外走到院里,她忽顿住脚,四下一打望,疑道:“为何偌大的福晋院里竟不见下人?”
“呃。”城邺捏捏鼻子说:“实不相瞒,她脾气古怪,想是自小娇横惯了,稍不如意对下人就拳打脚踢,昨儿就为这我说她几句就跟我闹气,一怒将下人都赶走了。传下话来,不许任何人踏进她这院子,这也是我亲自领福晋过来的原因。”
“竟有这事?”额亲王福晋摇摇头,“看着倒挺老实的一人,不想……嗨,你这冷面之人今也让她给降住了罢?”
她笑笑,城邺亦笑笑。
额亲王夫妇告辞出来,额亲王从自己福晋嘴里得知瑞王福晋与落梅苑里的乌兰珠根本不可比肩后,他自去宫里复命不提。
因着额亲王这事睿祺和城邺关系似乎又回复到从前,两人有说有笑坐在大厅饮茶,皆绝口不提方才之事,彼此心照不宣。只是睿祺心中总放不下先前城邺说的她早起就嚷着嗓子不适有些儿紧之言,有心相问,又觉难以启齿,犹豫再三,终没忍住。
“呃,王兄,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城邺唇边带笑,不动声色地扫他一眼,说:“睿祺,打小在众位阿哥里就数你和我亲近。若是别的,为兄断没有不让给你的道理。只是,她即已和我拜了堂,那么,不管她是何人,我都认定她是我的妻子。”
只此一句,认定她是我的妻子!便绝了睿祺之念,妻子岂有相让之理?
尴尬捧起茶杯,借以掩饰囧态。
然,茶水入喉,竟其苦无比。
心,如钝刀割肉一般生疼,生疼。
勉强坐得片刻,睿祺即起身告辞,城邺也不留他,送至大门,他忽回头道:“王兄,保重。”
言毕,翻身上马,甩下一鞭,绝尘而去。
城邺笑笑,返身,眉头却皱了起来,他默默消化着睿祺说的那句“保重”里包含的深意。
大厅,没有。
卧室,没有。
书房?
小雨一双纤纤玉手攀在了书房门边上,随即将脑袋探了进去,见城邺坐在桌前瞪着她,嘻嘻一笑,她扯下腰间帕子,走到他跟前。
屈膝,行礼,脆生生地道:“王爷吉祥。”
城邺猿臂一伸,抱了她在腿上坐了,揪揪她鼻子,再用前额碰碰她额头,她一张俏脸瞬间掠上一抹玫红。
羞羞地低了头,缩在他怀里,柔顺如小猫。
这样的小雨,不知怎的,让城邺心中泛起微酸。他紧紧手,在她耳边柔声道:“小雨,若是有朝一日,我不再是王爷,没了这座大宅子,你还愿跟着我吗?”
“王爷,何出此言?”小雨愣愣抬眸,发现他眼底似有一丝,苍凉?
“没什么,我不过随口戏说。你跟我来。”
城邺放下小雨,带她到了卧室,从一黄花梨柜里捧出一锦盒,解下随身佩戴的钥匙开了锁,尔后令小雨打开。
“呀,这么多银票?”小雨两手抓起一大把银票,“天啦,我不是在做梦吧?我活到这把年纪从未见过这么多、这么多的银票!你快掐掐我。”
她凑过脸,斜吊起嘴角让城邺掐掐她。
城邺爱怜地拍拍她脑袋,将她手上银票放回锦盒中,再将钥匙塞在她手上,说:“呶,钥匙收好,从今往后就交由你保管,需要银子使时自己开盒拿即可。”
“真的吗?你再说一遍。”
笑。
“自然是真的。”
“可是……我……我我……”小雨张嘴结舌好一阵,竟掉下泪来。
“怎么,我只听闻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想这世上还有人不见银子不掉泪的。”
城邺微微一笑,温柔拭去她面上泪水。
小雨吸吸鼻子,继而迟疑道:“王爷,你……你怎不问我为何要装病,还有……让苏合假扮我一事?”
“呵,你那么做自有你的道理,又有什么好问的。”
“可是……其实……我……”
“别可是了。”城邺笑笑,“我得去书房看会书,你自去逛逛吧。”
城邺早从林弘文处得知小雨从前在京城里的所作所为,支走小雨他又去了书房,默默静坐沉思,如果说额亲王的突然造访让他对大阿哥欲动自己心生警觉,那么睿祺一句“保重”则让他嗅出了危险。有道是,先下手为强!
他眸光渐现凛烈,眼神瞬间坚定如风化千年的花岗岩,一付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都吹不倒之势。
桌一拍,起身取了枝毫笔在手。
“啪。”
笔,一分为二,心意已定。
休去倚危楼,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断送一生憔悴,只消几个黄昏。
睿祺立在皇宫一角高楼上,极目远眺,望着宫墙外的叠叠青舍,依依炊烟。
暮色里的冬风,吹透衣衫,竟是彻骨的凉寒。
一带远山处,如血的残阳正凄然沉落,这样的景色入在伤心之人眼里,胸口便仿似被重锤狠砸了一下,翻滚着无论如何也抓不到、留不住光阴的绝望与悲伤。
他从瑞王府回宫,一踏进自己宫内就得知午时在窗外嚼舌的两名宫女已吞金自尽。心境不由越发黯淡,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
孰之过?
他若不惊动她们,或许……
轻叹,目光凝在远处。
那里,有瑞王府一角青檐……
“孤鸿山庄”位于群山环抱中,远处江畔有美人发髻般的双峰对峙而立。怒涛拍打着寂寞的青山,枯木老枝倒挂在悬崖峭壁上迎风悲呜。
三更鼓刚敲响,平素十里不闻鸡犬之声的“孤鸿山庄”陆续有黑影裹着冷风潜入,层层雾霭笼罩着山庄,院中昔日满架翩翩起舞的红花都已凋残,偶见零星的绿叶仍在徒劳无益顽强抵抗着冬风的凌虐。
从表象看,“孤鸿山庄”此刻合着大地沉睡在浓雾里,实则不然,山庄密室内一干人等正恭恭敬敬听着城邺之言。
城邺端坐一张大椅上,沉声道:“想当年我与大阿哥、二阿哥各率领八旗精兵南征北战,三人皆于大清立有汗马功劳!我与二阿哥同被封为亲王,他岂能甘愿屈身在太子之下只做区区一个亲王?纵他乐意,他底下那帮将士也必不应允,定会撺梭着他夺取帝位。常言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但若是有勇无谋的太子伤了,咱们就得多费力气对付二阿哥。柿子嘛,留下软的才好捏。”
“是极。”林弘文接过话道:“二阿哥无论才智还是谋略俱强过大阿哥。若是大阿哥侥幸胜了,咱们对付他自是比对付二阿哥要易得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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