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武大夫、利州防御使辛康宗身兼两职,其中东京守御使司中军统制是本职,另外一个京城北壁提举官只是使职差遣。
京城北壁总共有四座城门,陈州门和封邱门已经分派给韩世忠的五千捉杀军负责防守,辛康宗亲自率领本军八千将士就驻屯在卫州门和酸枣门之间。
本来辛大将军手握重兵,又控扼着整个京城北壁,自我感觉相当良好,然而延兴皇帝突然在御前禁卫师旅的卫扈下驾临酸枣门,一下子打他个措手不及,只能乖乖地打开城门放步司人马进来。
就在他惶恐不安之际,从宫内的秘密渠道传来了更坏的消息:马军太尉曹曚正在城中某处温柔乡里消遣,孰料皇城司逻卒突然破门而入……目前已经押往大理寺诏狱,不久将会以擅离职守或临阵脱逃的罪名军法从事。
辛康宗的心情一下子从山颠跌落谷底,当时感觉天眩地转,差点从四丈多高的城墙上一头栽下去!
他是曹曚亲手培植起来的得力干将,在马军司的时候就是亲军第一管将,本以为背靠大树好乘凉,这下倒好,从头到脚彻底凉透了。
惟一值得庆幸的是,刚刚在城楼上觐见皇帝的时候,除了没给他好脸色之外,其它似乎一切如常。
由此可知,延兴皇帝很可能对他和曹太尉的关系一无所知,至于打着君命将令的旗号公报私仇之事,更是无从揣摩了。
既便如此,终归纸里包不住火,就算别人不说,步军司的人马渐次入城之后,也会瞅机会把他和曹太尉私下里蝇蝇苟苟的那点事儿捅出去。
辛康宗由此心中惴惴不安,在城楼上拜别延兴皇帝之后,急匆匆地从登城梯道上拾阶而下,本打算命令守在洞口两侧的本军将士增设重重关卡,防止步军司的人冒冒失失地冲上城楼告御状。
没承想报应来得这么快,不过对方压根不屑于打嘴炮,而是直接挥刀砍了过来!
辛康宗戎马半生,年轻时候久在战阵上近身搏杀,临场应变能力自然比常人要强很多,更何况是居高临下占尽了空间优势,是以下意识地偏身一闪便轻而易举躲了过去。
何蓟一击不中,正待欺身向前再补一刀,孰料辛康宗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如泰山压顶一般猛扑下来!
要知道,辛康宗正当扛鼎壮年,本身体重再加上全副具装重铠,少说也得两三百斤,真要自上而下被他猝然砸中的话,只戴了交脚幞头的何蓟后脑勺磕到石阶上,不死也得脑震荡。
啊!
何蓟身处劣势却又杀心过切,并无半点自保意识,当下躲无可躲,迎面被对方庞大的身躯砸个正着,只听他大叫一声,随即两人抱在一起向下倒去。
合该何蓟命不应绝!
方才呼延通等人寻他不见,听到这边突发异常动静,赶紧往登城梯道上冲,不早不晚,不偏不倚,正好跑过来给何蓟当垫背的。
巨大的冲击力把呼延通和他身后的十名禁卫亲从官撞得七零八落,乱纷纷地往台阶下滚去,一时惊呼哀号之声不绝于耳。
嗖!嗖!嗖!
就在众人仰身翻滚之际,城头上突然传来利箭破空的声响,与此同时有人粗声威喝道:“胆敢惊扰圣驾者,一律格杀勿论!”
城头上很快站满了御前诸班直的控弦之士,一个个手指紧扣着臂弩的悬刀,随时准备将城下闹事之人射成刺猬。
方才喊话之人姓刘,乃是殿前指挥使左班都虞候,也是随行护驾这一千班直卫士的最高官长。
此时延兴皇帝正在城门谯楼上瞭望敌情,他作为班直首领,肩上担负着天大的干系,是以不敢掉以轻心,噔噔噔从登城梯道上跑了下来,一看倒在地上唉哟唉哟的几乎全是禁卫亲从官,不由愕然问道:“呼延指挥使,这是怎么回事儿?”
呼延通侧卧在硬绑绑的砖地上,挪了挪疼得没了知觉的臀部,咧着大嘴用手一指道:“那人是何老将军的长公子!刘都虞候,快,快帮某家抓住他,千万别让他再跑了!”
何蓟滚落到台阶下面的时候,头枕着一名禁卫亲从官的胸甲,虽然没有性命之虞,却也被撞得头昏眼花脑子乱,站都站不起来,更别说跑了。
辛康宗显然比他强多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之后,拔出腰刀就要冲过去兴师问罪,然而听说袭击者是何灌的大儿子何蓟,自知理亏,紧握刀柄的大手不由自主地垂了下去。
刘都虞候看了一眼鼻青脸肿的辛康宗,又看了看东倒西歪的禁卫亲从官,一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呆怔了片刻,最终还是犹犹豫豫地走了过去,刚伸手把晕晕乎乎的何蓟搀扶起来,忽听城头上有人阴恻恻地问道:“何人在城下喧哗?”
声音不大,但冷森的语气里透着威严,众人听了皆心中一凛,抬头望去,分明是淮南节度使、内侍省都知梁师成。
此事既然惊动了大内总管,就瞒不住延兴皇帝。呼延通赶紧挣扎着爬起来,简单禀述了一番方才的突发状况。
梁师成听罢冷哼一声道:“勿论孰对孰错,惊扰圣驾便是死罪!呼延指挥使,刘都虞候,速将辛何二人押上城来,一切悉听圣裁!”
此时虏寇人马渐渐迫近城池,何灌早已亲率本军骁锐将士在濠河北岸列阵相迎,延兴皇帝正立于十丈多高的城门谯楼上瞭望敌情态势,他这会儿可没闲心理会打架斗殴的破事儿。
何蓟手刃仇人不成,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在御前狠狠地告了辛康宗一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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