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书航说到这喝了口茶水,接着道:“哦,她的原话是一种骨子里透着的寒冷。她被冻醒了过来,看表上的时间是凌晨十二点出头,就紧了紧被子想继续睡下。这时她却听到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扑哧、扑哧,拖行一样,像是有人从走廊的一头走到了另一头,再走回去,来来回回,一遍又一遍。兰姐起初以为是遭了贼,后来又感觉不像,贼不去偷东西,哪有走来走去的。她吓得躲在被子里不敢动,咚咚咚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李书航描述得活灵活现,陈楚生和芳姐听得有如身临其境一般,看他停下,芳姐便问道:”后来呢?“
这时陈楚生看见李书航诡异地一笑:“没有后来了……”他摇了摇头再看李书航却还是那副和善的表情,让他以为看花了眼,只听李书航接着道:“那晚兰姐没敢开门,吓得一整晚没睡,第二天她就辞职了。”
两人听到这里都感觉别扭,有种故事看到高潮就太监了的感觉,陈楚生想了下问道:“虽然有些诡异,但仅凭这兰姐一面之辞估计您也不会请我过来吧?”
李书航点头道:“大师说得不错,后来我又换了几个保姆,没干多久都说这房子不干净,全都离职了,我自己不信邪也住了几晚,午夜之后倒确实是听到过奇怪的声音。”
陈楚生做戏做全套,加上也有些好奇,追问道:“什么声音?”
李书航沉吟了一下:“声音很模糊,似乎是女人哭喊的声音,有时又像男人呵斥的声音,待我出门查看的时候,声音却都消失了。”
陈楚生心想你倒大胆得很,奇怪道:“脚步声和敲门声再没听见过?”
李书航果断地摇头道:“没有。”
陈楚生心中不解,兰姐听到脚步声和敲门声,李书航却听到哭喊声和呵斥声,指不定其他人还听到什么别的声音。
根据他的经验,人之所以觉得撞鬼,往往是日有所思,心中有鬼所致。而几人同时撞鬼,不是几人有同样的经历,互相影响,就是受到其中某个人先入为主的观点洗脑,因此或见到或听到的理应相似才对。像这种各人各像的情况,他还是头一次见。
他想不明白,却不能丢了排场,拿腔作势道:“如此我知道了,应该是孤魂野鬼作祟,像这种长时间闲置的独栋,最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如果李先生方便的话,我便在房里开坛做法,再住上一晚超度一下,想来明日便没有大碍了。”
李书航大喜,自然连声答应,询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陈楚生一副高人的淡然姿态,言道仅需一长一方,一大一小两张桌子即可。
这不是什么难找的东西,李书航当即搬来两张桌子,照陈楚生的要求,大长桌在前,小方桌在后,拼成T形。
陈楚生便在两张桌上铺好黄布,又从随身带来的物件里取出杏黄底色的八卦图挂在小方桌后方。
他在大长桌上摆上四色鲜果,四色糕点,又在小方桌上摆好香炉、蜡烛、一叠符篆、一碗清水,这才取出道袍换上,面向八卦图恭恭敬敬先拜了三拜,才在香炉里插了三根香用火柴点燃,再把蜡烛点上。这个顺序是不能调换的,开坛时有个讲头,必须先香后烛。到这一步这简易的法坛算是做成了,其实正规开坛是需要提前斋戒沐浴的,但他本是个假道士,也没这些讲头。
陈楚生布好了法坛,便取出一支桃木剑来,口中念念有词绕着法坛转起了圈。他十多年来招摇撞骗,早就熟练无比,步法和手势气势十足,在李书航和芳姐看来很有一番高人架势。
其实他的手段都是面子功夫,只能蒙蒙外行人。都是仿照劳山法事的布置依样画瓢,又混杂了些道听途说的驱鬼把式,画虎不成反类犬,成了四不像。
道教的法事又称为斋醮(jiào)科仪,不同的法事须严格按照不同的流程布设做法,但大致可分为阳事科仪和阴事科仪两种。前者指以庆贺、祈福、延寿、酬神等为目的的法事;后者指以超度亡灵、追荐先灵,施食炼度等为目的的法事。
陈楚生布设的法坛,是典型按照阳事科仪“科本”(道教术语,范本的意思)布置,但他目的是驱鬼镇宅,属于阴事科仪的范畴,从根本上就犯了错误。而且他没有祭拜诸位道祖,反而挂了个八卦图;手拿驱鬼用的桃木剑,却念着似是而非的祈福口诀,真是牛唇不对马嘴,一塌糊涂。若是给劳山上的仙长们看见,怕不得一巴掌扇死他。
可他这么多年来,靠这些乌七八糟的手段屡试不爽,也不得不说道教的传承过于神秘和保守,才给了陈楚生这种“大师”生存的空间。而一般人请来的那些大仙、大师们,也多是这种角色,至于真正得到的少数高人,往往忙着追逐那飘渺的仙道,能有几个会有闲心管那世俗之事。
言归正传。陈楚生似模似样地一阵做法,手持桃木剑一刺一引,便一剑点在了坛上的符篆上。他手腕用劲,一扎一挑,便把两张符篆挑了起来。接着他人在原地转了两圈,那符篆不知被他用了什么手段,突然自燃起来,看着颇为神异。
他待符篆烧了大半,用桃木剑挑着送进了那碗清水里,随着剑尖在碗里搅了搅,清水变成了墨色,陈楚生便背剑挺立,一掌在胸前缓缓下压,这是在告诉李书航二人,他已经收功了。
李书航见状忙上前问道:“陈大师,情况如何,别墅里不干净的东西是不是除清了?”陈楚生这一番表演,已把他震住,这声大师叫得恭敬不少,和之前有些不同。
陈楚生按惯例晾了李书航一会,吊了吊他的胃口才徐徐道:“已无大碍,别墅里的鬼祟已被我镇在了碗中,今晚只需我再超度一晚,就大功告成了。”这也正是他聪明的地方,每次行骗后都会观察一晚,如果没发现问题,自然就不会穿帮,如果发现问题也能及时补救,因而十多年下来他口碑越来越好,人气越来越旺,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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