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天干物燥,苏杏儿总是口渴,想喝冰水,但顾着腹中孩子,只敢喝点温水,饮水之后,又便溺频繁,每次问,桂嬷嬷只让她不要胡思乱想,请了太医问脉,也说没事。
但苏杏儿总是不安,她查了常用的熏香、床被,没有麝香、红花、三七之类的味道,平日吃的食物、水果、汤药也无异常,甚至放在窗台的一盆君子兰也被她挖了根,还是没找到原因。
“孕妇嘛情绪不太稳定,总是爱胡思乱想,王爷多劝劝就好了。”桂嬷嬷如是安慰晋王,这二人第一次为父为母难免紧张,陈晋章听了桂嬷嬷的话也安心了很多。
“杏儿,你太紧张了,这是晋王府,没有人可以在这里伤害你和孩子。”晋王知道杏儿对这个孩子抱了很大的期望,但他也担心杏儿压力太大,反而伤了孩子。
苏杏儿并没有因此放心,但她不想让晋王多想,便故作轻松:“是妾身多虑了,殿下你快摸摸,孩子快三个月了呢。”
晋王惊喜地望向苏杏儿:“孩子长大了。”
掌下的小腹微微隆起,虽然平日看不出来,但手掌覆上去的时候,还是可以感觉到那略微的突起。
那是他的孩子……小生命就在他掌下慢慢孕育,那一刻,晋王突然有了一种为人父的触动,他觉得身外的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他毕生所求,只是孩子平安健康。
夜间,晋王已沉沉睡去,苏杏儿却侧躺在晋王身侧,默默垂泪,想到晋王无限希望的眼神,杏儿咬着床单,无声呜咽。
那个男人就像鬼神一样不肯放过她,她该怎么办?是去求他,求就有用吗,他那么阴狠,从答应他提议的那刻起,她就是在与虎谋皮,但是为了孩子,她又能怎样。
次日一早,晋王刚出门议事,苏杏儿就戴上帷帽,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王府后门悄悄走了。
马车逼仄,她紧张地呼吸着,很快,车夫扯着喉咙说到了。
她小心地踩着凳子,下了车,抬头望向龙飞凤舞的“南王府”三个字,仿佛是看见地狱的招牌。
白羽站在门外,看见她,皮笑肉不笑地迎上来:“王妃娘娘真是稀客啊。”
“我要见南王殿下,请通传。”苏杏儿昂着头,保持着王妃的仪态。
南王府里种着柳树,这个时节正是柳丝低垂的时候,苏杏儿跟着白羽一路转过几幢华丽的亭台,走过汉白玉砌成的曲折回廊,在水榭中找到了正在弹琴的南王。
琴声冷冽,有银瓶乍破,水浆迸裂之声,苏杏儿知道,这是南王对自己的不满。
“杏儿参见南王殿下。”
“你现在贵为晋王妃,何必跟本王行此大礼。”南王停下抚弦的动作,看向苏杏儿道,“有什么事开门见山地说吧。”
苏杏儿深吸口气,膝盖一弯跪在地上:“请殿下允许我生下这个孩子,杏儿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换!”
陈远邈皱了皱眉,不解道:“你的孩子,生不生,怎么轮到本王管了。”
“杏儿知道,王府每晚送来的安神汤早已被殿下换成了避子汤,但杏儿入府半年一无所出,府里已经有闲言碎语,杏儿只是想在府里站稳脚跟,这才倒掉殿下的汤药。”
陈远邈抚摸着藕粉色香囊的玉珠,闻言冷笑:“本王只答应过你,助你嫁入王府,可从未允许你诞下子嗣,那天在御花园,你真是风光啊,那些个不长眼的嫔妃都为你打抱不平了。”
南王的声音阴冷无比,苏杏儿身子一颤,觉得委屈,她怎么知道丽嫔会突然讥讽苏洛儿,况且苏洛儿不是很快回怼过去了吗,一点亏也没吃啊。
同是女人,为何苏洛儿就有贵人相护,自己却只能跪在这里为自己的孩儿谋求生路。
凭什么!凭什么!苏杏儿咽下内心的不甘,眼泪止不住地滚落:“杏儿知错,之后一定谨言慎行,求殿下发发慈悲,这个孩子说不定是个女孩呢。”
陈远邈打量着她的小腹,冷声道:“本王为什么要承担风险,趁他现在还小,掉了也没有那么要紧,抓紧时间吧。”
苦求果然没有用,苏杏儿把眼泪一擦,凛然道:“这个孩子我是不会放弃的,殿下不妨试试,看我会不会把这一切告诉二姐,如果让她知道,陷害她的从来不是我,而是殿下您,她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亲近殿下。”
陈远邈假装苦恼地皱起眉,负手走到苏杏儿身边,蹲下身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嗤笑了一声:“好啊,到时候你孩子没有了,晋王妃的身份没有了,苏家也回不去了,而本王失去的,只是一个苏洛儿而已。”
“有一张好看的脸,却没有长一颗好用的脑袋。”南王甩掉她的下颚,站起身背对苏杏儿,沉声吐出两个字,“送客!”
白羽上前对苏杏儿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苏杏儿咬着唇,不甘心地从地上爬起来,狠狠剜了南王一眼,快步离开了。
“白羽,告诉陈潜,不能让她私下和洛儿见面。”南王心情不好地磨了磨牙,对自己被威胁一事很不爽。
白羽悻悻点头,暗自期盼苏杏儿能清醒一点,莫要触到自家殿下的逆鳞。
苏杏儿回府后又喝了许多水,她怀胎三月,身形反倒比之前更清瘦了,想到今日自取其辱,她心里又恨又苦。
八岁那年,她和父亲一起接苏洛儿回府,那是她第一次进宫,到处都是漂亮的宫女,气派的房子,她亦步亦趋地跟在父亲身后,只敢偷偷打量,住进去,被美女姐姐们伺候,想都不敢想。
但当她看到苏洛儿和皇子们玩耍在一起,一大群宫女太监对她嘘寒问暖时,她羡慕又嫉妒。
父亲没有介绍她,只把她晾在一边,她像个丫鬟站在一旁,是晋王看见了她,并问父亲:“这位小姐是?”
“回殿下,这是小女苏杏儿。”
他的关注,她感恩至今。
“嗯……”腹部突然一阵坠胀,杏儿忍不住呻吟一声,一股惧意涌上心头,她颤声惊呼,“来人,快来人!”
下人们听到王妃的呼唤急忙跑来,看到苏杏儿脸色苍白的蜷成一团,下身还有鲜红色的液体渗出,都慌成一团。
“快传太医,传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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