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那天,与钱娟一同走上原告席的,还有一位小女孩。
检方说了许多他听不懂的话,审判长也问着小女孩一些内容,但小女孩始终缄默,一切都由钱娟替代指正。
思绪间,烟已到头,灼热的刺痛传至鼻头。
郑天一将烟头丢在地上用鞋尖磨灭。
“造孽。”
他无奈将相框放倒,不想去看。
他的亲生母亲,在记忆中已经模糊得想不起模样,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四、五岁时。
他的诞生,本就是父亲郑浩在家乡乱搞发生的意外。
年轻落魄又恶俗的父亲被赶出了家乡,从大山里的贫困寨子中远走。
郑浩离开的第一年,郑天一被生了下来。
四、五年后,靠着心狠手辣组织团伙在锡市底层另类拼出一条道的郑浩回来了。
在封闭的村子里,郑浩都是如此不检点,更别说在外边的花花世界。
他染上了脏病,这辈子无法生育。
破天荒回村子,就是心里存一丝希望,想着当年自己搞大村里姑娘的肚子,那个孩子有没有生下来?
结局顺了郑浩的心,那些年是他人生中的上升期,似乎什么事都顺风顺水顺心顺意。
他带走了年幼的郑浩,但也只带走郑浩。
村民淳朴,郑浩开着桑塔纳,带着一帮地痞回村,谁敢拦他?
郑天一来到城市里,上了最好的幼儿园,最好的小学。
虽然他的同学父母不是开厂、办企业,就是什么书香门第,但论成绩与刻苦,郑天一不输任何人。
越长大,他越明白父亲的钱和工作是上不了台面的……
他不会走父亲的老路。
学校里的授课,同学们的谈吐,让他耳濡目染。
他的成绩总是名列前茅。
也没人敢对他的家庭背景指指点点,因为曾有仗着家里开厂好事多嘴的同学被郑浩带人堵厂的先例。
在他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天变了。
没了郑浩的财力支撑,他只能上公立中学。
扪心自问,郑天一看着夏果果一身的书生气,心里是叹息的。
他也曾有机会让自己的人生走回正道。
没了父亲的约束与看管,没了日常维系的生活费,郑天一在中学里渐渐走歪。
郑浩当年在锡市站住脚全凭一个“狠”字,作为他的亲生儿子,郑天一身上也有“狠”字。
初二的郑浩,别人眼里的小毛孩,就敢拿着刀在酒吧街一个人追着几个人砍,他像条疯狗,打起架来不要命。
退学、混社会,一气呵成。
他闯出了小名头,可论底线,始终不如自己的父亲郑浩那般狠辣。
况且如今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无法无法的时代了。
郑天一想过做生意赚钱,受困于从小到大,郑浩一直很忌讳儿子学坏,并没有让他跟着自己混道道。
所以当十七、八岁,东偷西抢攒起来三万块的郑天一想做些正事时,最终跪倒在美好愿景中。
如今,他只靠着那些狐朋狗友,替酒吧街和锡市其他大佬站站场子,偶尔有什么老板惹上事,一个电话他便带人随叫随到。
一出场,也有几千块钱,除去分给弟兄们的,自己省着些用还是够的。
郑天一倒在床上,双手交叉枕着头,听着电风扇的呼呼噪音,望着漆黑中的天花板,苦笑自己人生走歪一步。
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是一张银行。
里面有他小心攒起来的第二笔钱,不多不少,五万。
他不是彻头彻尾的文盲。
他还记得怎么解简单的方程式,他读过名著,他知道有个人叫尼采,他还知道鲁迅出名靠文笔犀利与批判艺术,而不是靠着一把西瓜刀从百草园砍到三味书屋。
郑天一有梦想。
眼下他最近的梦想不是发财,而是找一个女朋友做老婆。
他在网吧第一次见到夏果果时,怦然心动。
即便后来发现夏果果与银行老板的儿子,道上人称陈大少爷的陈诚有关系时,他仍旧念念不忘。
当知道夏果果的表弟高小宝也想混社会时,他大方抛出橄榄枝拉近关系。
他喜欢夏果果。
从看到她那双空灵杏眸的第一眼起,就知道这辈子非她不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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