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是凌枫?”
“小枫他就一愣头青,把大帅的话当圣旨一样,哪里敢违抗大帅?我看哪,肯定是新娘子心疼你,怕你冻着,所以给你送了棉被和炉子。你看看你,再看看人家,你什么气度,人家什么气度?这么好的姑娘跟了你,我看真像外人说的那样,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凌婶一边唠叨一遍检查,确认他没有什么感冒发烧的症状,便没好气道:“走吧,吃早饭去吧,洞房不陪她,难道连个早餐都不陪她吗?顺便跟她道个歉,再道个谢,记住,态度好点,别跟人家姑娘欠你钱似的。”
凌婶说完,拉着有些呆愣的陆一寒便往正堂餐厅走,陆一寒半天才回过神来,又问道:“那这顿早饭,那几个婆娘在不在?在的话我可不去。”
凌婶自然知道她口中的“婆娘”指的是谁,答道:“大帅知道你不待见三太太,所以没让她来,至于你二婶婶和姑姑....怎么说也是陆家长辈,总要见一见新媳妇的。少爷你别理她们就是了。”
陆一寒听到那两人也在场,立马脸冷了下来,但耐不住凌婶的劝,便顺从的走到正堂的餐厅。圆形的大餐桌上,大帅因为身体不舒服,随便喝了一碗粥就回房休息了,所以现在餐桌上坐着四个女人,曹毓萍、骆文雪,以及一胖一瘦两个妇人。
较瘦的妇女是陆霆山的妹妹,也是陆一寒的姑姑,丈夫姓樊,所以被称作樊陆氏,小辈们则称其为樊姑姑。她保养得倒是挺好,肤色健康,身材匀称,穿着朴素的暗绿色旗袍,光坐在那里就散发着自身独有的高傲气场。
另一位富态的中年妇人则身宽体胖,面容比较蜡黄粗糙,很明显是自小风吹日晒所致,唇角弧度向下,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高傲不已,与大帅身边端庄柔和的曹毓萍形成很鲜明的对比。
这位其貌不扬的妇人便是陆一寒的婶婶,也是陆大帅已故兄弟的妻子、堂少爷陆一泓的母亲——宋氏。陆大帅兄弟俩其实是农村孩子,生活困苦,后来结伴入伍征战多年才有了后来的官职地位。陆二叔很早便娶了妻,娶的是农村老家土财主的姑娘,也就是宋氏。宋氏自小在山村里摸爬滚打长大,身边的人无一不是市井村妇,以至于她不自觉染上了泼辣刁蛮的市井气息,就算后来丈夫谋了官职,带她进城生活,也没能改掉她一身的乡下气。后来陆二叔为救陆大帅而牺牲,陆大帅便把宋氏母子俩接进陆家好吃好喝对待,或许是出于愧疚,他对宋氏是百般纵容和偏袒,就算她的言行举止再不成体统,大帅也是一笑了之。
而二太太曹毓萍却是完全相反的气质,虽年过四十,却风韵犹存,姿态端庄,成熟大气,身穿朴素淡雅的淡蓝色长裙和斜襟衫,笑的温雅大方,看上去那样的平易近人。她见陆一寒来了,温雅而笑道:“一寒,昨晚累坏了吧,快快过来用早饭吧,你看看你的新媳妇给你做了多少菜,快来尝尝吧。”
陆一寒刚刚坐下,宋氏却讥讽一笑:“哼,昨晚连新娘子碰都没碰一下,怎么可能累着?也幸亏昨晚没让出门,否则非得跑哪个窑子里瞎胡闹,让我们陆家丢脸.....”
曹毓萍忽瞪了她一眼,宋氏才悻悻的闭了嘴。
骆文雪忽起身,温和笑道:“二太太、二婶婶,还请不要误会少爷,是昨晚儿媳偶染风寒,身体抱恙,又怕传染给少爷,所以无奈之下请大少爷回书房就寝,说起来,是我的不是。”
“骆小姐,你呀,就不必为他开脱了。”宋氏冲骆文雪一笑,又瞥了一眼陆一寒,冷冷道:“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样子,娶了这么好的媳妇还不懂得珍惜,以后呀,好好待人家小姐,给陆家传宗接代,也算为陆家尽孝了。”
陆一寒也没有理她,自顾自的拿起汤勺一口一口舀粥喝。没一会儿,宋氏又皱着眉开口道:“不愧是一个贱婢生的种儿,一点教养都没有,都日上三竿了才起床,到了长辈面前连个招呼都不打坐下就吃,呵,要是你有我家一泓一半优秀的话,也不至于名声差成这样。”
“你说够没有?”曹毓萍不悦,低声骂道。
“咋的?这种不肖子孙还不让人说了?嫂子你呀,就是太骄纵他了,才把他宠成这样一个没脸没皮的货色。”
旁边侍立的林奶娘听宋氏的话越说越难听,也皱起眉头,冷眼瞪着她。而陆一寒拿起碗扬起头将最后一点稀粥倒进嘴里,口齿不清道:“是,我没脸没皮,就你家一泓是天下第一好男儿,我自愧不如。”他咽下米粥,又塞了几口菜,起身道:“我饱了,二娘和婶婶随意。”
他说完,转身就离开了。宋氏依旧坐在那里骂骂咧咧:“你看看,你看看,他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目无尊长、顽劣不堪,嫂子你呀,就应该好好管管他!”
曹毓萍终于忍不住了,厉声道:“大清早的你吃枪药啦?还没完没了了,新媳妇就在这里呢!你也不怕人家笑话!”
“呵,笑话,要说笑话,哪有那臭小子能闹笑话呀。”宋氏不屑一顾,又拉起骆文雪的手,道:“骆小姐呀,让你跟了这样一个臭小子真是委屈你了,以后呀,他要是欺负你了,你告诉婶婶,婶婶帮你出气。”
骆文雪莞尔一笑道:“那么有句话,我想请问二婶婶,您是听了谁的风言风语,说昨晚我在新房受了委屈,被大少爷冷落了呢?”
宋氏怔了怔,道:“昨晚的事闹得人尽皆知,我怎么会不知道?”
“那就奇了怪了,昨晚院里除了我和大少爷外,只有凌副官守在院里,我相信凌副官也不是多嘴的人,这种事也不好听,自然是会守口如瓶,怎么才一晚上时间就闹得人尽皆知了呢?莫非......二婶婶派人躲在窗外,监视洞房里的一举一动?”
“你,你这是什么话?”宋氏粗糙的脸突然一红。
“我的意思是,我和大少爷的亲事是陆骆两家的联姻,关系着两个家族的颜面,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作为新妇自然要顺着少爷一些,再者说,昨晚是我身体抱恙主动要求与大少爷分房就寝,却没想到闹出了这般难听的谣言。可二婶婶你听闻这种谣言,非但不为陆家颜面着想去将谣言压下去,并惩罚造谣者。反而大肆宣扬,败坏陆家长子的名声,让陆家脸上无光。我想请问,您是何居心?”
“小丫头,你什么意思?”宋氏一拍桌子,怒道:“你是晚辈,我是长辈,你竟敢这样跟我说话?”
“晚辈自然要有晚辈的样子,我也深知自己陆家大少奶奶的身份,所以我昨晚为大少爷的身体着想,劝其回书房就寝,尽身为妻子的本分;也大清早起床为长辈们准备饭菜,尽身为儿媳的孝心;大少爷替我受了冤枉,我自然要替他辩解一二,尽身为少奶奶的职责。所以,作为晚辈,我的所作所为问心无愧。同样的,二婶婶作为长辈,也应该以身作则,爱护晚辈,处处为陆家颜面着想......”骆文雪笑容渐渐冷却,冷言道:“而不是听信闲人碎嘴,窥探别人闺房私事,以讹传讹,唯恐天下不乱!”
宋氏气急,正要发作,骆文雪忽跪下,恭敬道:“儿媳自知今日言语无状,顶撞了二婶婶,所以深感惭愧,所以自请去婆母的牌位前罚跪自省。”
宋氏被呛声,斥道“什么婆母的牌位?你婆母在旁边坐着呢!哪来的什么牌位?”
“二娘养育和教导大少爷,自然配做我的婆母,但我今日还未来得及给我的亲婆母下跪问安,实属不孝,所以,还请两位长辈成全。”
宋氏气的脸涨红,语气逐渐尖锐,“胡闹!你是陆家的大少奶奶,骆家的千金!岂能给那个贱婢下跪?你把我们陆家的脸往哪搁?”
“或许在你们口中,我的亲婆母只是一个丫鬟,一个婢女。”骆文雪抬起头,正色道:“但在我心里,她是大帅的发妻,大少爷的母亲,将我的丈夫带到这个世界的人,也是陆家传宗接代的功臣,正所谓生育之恩大于天。她对大少爷有恩,对我有恩,对整个陆家亦有恩。所以,她自然当得起我一跪。”
凌婶一直站在旁边目睹一切,听到这里眼眶忽一温润,欣慰的点点头,向骆文雪投去敬佩的目光。后见宋氏又要发作,给二太太使了个眼色,曹毓萍会意,立马拉住宋氏,冷言斥道:“你闹够没有?大喜的日子你要闹得全家不得安宁吗?我看人家骆小姐说的很对,你就是唯恐天下不乱!你要真闲得慌,不如赶快回去准备你家一泓的婚事,总好过天天在这里嚼舌头!”
素来温和的曹毓萍忽然一吼,宋氏才彻底消停下来,不服气的撅着嘴,冷眼看着骆文雪被凌婶领走离开正厅。待两人走出院子后,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樊姑姑忽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淡淡道:“嫂子,你看看那丫头目无尊长的样子,很明显就没把你当成亲婆母看待,你呀,以后提防着点吧。”
曹毓萍默默端起碗,用汤勺一点一点搅拌着碗里的汤汁,淡淡一笑,道:“我倒觉得,这姑娘很有趣,也聪明,很合我的眼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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