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牛率先爬到坡顶，先将斗笠取下来仍在一边，然后往一片枯草中一倒，就那么四仰八叉地躺着。
李剑云走过去，用手将一簇荒草压伏，然后坐在上面，将手里的药包放在身旁。
此时日已西斜，霞光映在两个少年的脸上，将他们的脸映成了金色，显出一丝沧桑。
李二牛将两只手枕在脑后，嘴里叼着根枯草，看着天空。李剑云两只手搭在膝盖上，一只手里握着一根茅草，随意地转动着，目光遥望着远处的南山。
“剑云，我要走了。”李二牛平静地说道。
李剑云收回目光，低头看着手里的茅草，将它掐成一段一段，神情显得有些低落，说道：“刚才看到你背上的行囊，我就猜出来了。”
听到一旁的李剑云说话的声音有异，李二牛别过头来看着他，笑道：“怎么啦？是不是舍不得我？”
李剑云叹息一声，神情越发低落，低着头道：“舍不得又能怎样，我知道你迟早都会离开的，你打小就志在四海，小镇这么个小地方，迟早会容不下你的。”
“呦呦！从你口中说出对我的夸赞，破天荒第一次啊！没想到，你居然这么高看我。”李二牛翻身坐起，嘴里依然叼着草茎，笑容满面，神色轻松。
李剑云心里知道，那都是装出来的。
他扭过头去看着李二牛，也笑着说道：“我一直觉得你很厉害啊！打了那么多场架，我记得唯一败了的一场，是和郑家老大的那次吧！”
李二牛抬头看天，故意回想了片刻，说道：“是吗？哦！我想起来了，那次是我身体不适，郑家老大占了我的便宜，现在跟我打的话，我可以让他一只手。”
李剑云咧嘴笑了笑，然后正色道：“二牛，我听卫先生说，外面的世界人心复杂，处处充满了危险，你一定要当心。”
李二牛捡起一块小石头，用力扔了出去，随口说道：“你不用担心我，牛爷我有一双铁拳，哪个敢惹我？惹怒了牛爷我，看我不揍死他。”
说完扭头来看着李剑云，脸上一边真诚，说道：“倒是你，你这人太老实了，心眼又好，遇事只有吃亏的份。不过你现在有卫先生罩着，也不用怕郑世勋那些人，如果他们再找你麻烦，跟他们干就是了。”
李剑云微笑点头，在小镇里，有李二牛在，他心里总能感觉到一丝温暖。
李二牛最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他伸手来搂住李剑云的脖子，另一只手当空一划，豪气满怀地道：“哥们这一去，必定会封侯拜相，到时荣华富贵肯定是信手捏来。以后你要是混得连媳妇也取不上，哥们到时就送你十个八个，保管个个水灵灵，小蛮腰。”
李剑云伸手往李二牛腰上推了一把，笑骂道：“去你的，将来还指不定谁混得连媳妇都娶不上呢。”
李二牛哈哈大笑，坐直了身体，扭头望向青鸾谷外的工地，突然想起了一事，便转过头来对李剑云道：“剑云，我听爷爷说，最近镇上来了一些大有来头的人，其中就有咱们大离四姓世家的人，他们可能会从镇上选一些资质好的人，去他们的武舍修武，这是一个好机会，你可以去争取一下。”
李剑云听后，先是眼睛一亮，随即低下头来，神色黯然道：“我连镇上的卫氏武舍都进不了，四姓世家的武舍就更不用指望了。”
“没事，说不定你就被他们看上了呢？”李二牛安慰道。
“世上的事，谁又说得定呢？”
李剑云扭头冲李二牛笑道：“最近你这话说得可比以前斯文多了！”
李二牛立马坐直了身体，装模作样地说道：“那是，出去闯天下，没有几句响亮的话，那怎么能行！”
经过两人这么一说笑，心里面的愁闷稍稍淡了些。
李剑云将双手撑在身后地上，身体往后仰，看着天空说道：“卫先生说过，这世上的路又不止那一条，何必死死地往上面挤呢，三叔公和卫先生走的路，我就觉得挺好。”
“只要你高兴就好，我都支持你！”
李二牛站起身来，俯身捡起斗笠，拿在手里，深情地去看着也站起来的李剑云，眉头皱着，眼睛微红，强作欢颜道：“剑云，我走了，你要好好的，我在龙阳城等你。”
李剑云垂手而立，紧紧抿着嘴，微微点头，也强颜欢笑道：“李二牛，你可别死了，我们还要一起去天朝上国看一看呢。”
李二牛开怀大笑，伸出右手，面色坚定地道：“就这么说定了，咱们谁都别死，一起去天朝上国走一遭，让那些人看一看咱们哥俩的绝世风范。”
看到李二牛那副不可一世的神情，李剑云忍不住笑了。
李二牛用力握住李剑云的手，笑道：“剑云，我在你家院子里留了一点东西，你回去看看。”
李剑云用力点点头，眼睛里一片湿润。
李二牛走得很干脆，一如他的为人。
山坡上，李剑云久久的伫立，目送那个离去的身影，直到消失在山的那一边，一种空落落的感觉蓦地涌上心头来。
天边的晚霞，火红灿烂，山间的清风，带着些微凉。
此情此景，正好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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