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要送他走,我这就把他抓回来!”我推开门跑进漫天大雪中,时正半夜,外面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路旁的雪堆上有稀碎的鞭炮红纸,我知道他会去哪里。我也是故意带他来的人界,我明白会有这么一天,是我自愿,当然也在我的算计之中。
风很大,像一把把刀子割在我的脸上,我捧着脸颊,双手冻的通红,我不停的朝手掌心呵气,然后快速搓着手掌,踏着新年的第一场雪,深一脚浅一脚的向房府走去。
房公子死去的第五十一年,他以暂时的人身之态回到了房府。雪夜里寂静无声的房府,门口的石狮破败不堪,屋檐角也挂了成片的蜘蛛网,穿过厚重的木门,院里乱糟糟的,好像很多年没有住过一样。
房公子走到内院,周围什么声音都没有,他也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生气,他寻着记忆走过去,手伸过去,一摸都是空处。曾经的住处都消失了,他忙跪下来,在雪地里摸索,可惜那里一片荒芜,大火未烧净的残垣断壁被大雪掩埋,房公子跪在雪地里,融化的雪水将他衣衫都打湿。
忽然,他摸到了一双脚,穿着金蝶绣花鞋,他摸出了上面的刺绣图案,冷意裹着熟悉的香气,扑鼻而来。
“阿言,是你吗?”他停下来,坐在雪地里,一副颓然之气。我蹲下来,道:“看过了,是不是该陪我去取药材了?”
房公子微微抬首,可他瞧不见,什么都瞧不见。
我想让他起来,可他看不见我伸去的手。
我卷了卷指尖,失落如期而至。
房公子道:“阿言,你是不是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看来他也不笨,早已经猜出来。
我“嗯”一声,站起来时房公子一把拉住我的裙角,“阿言,求求你告诉我。”
“……”
我深深吸了口气,今夜可真冷啊心更冷了。
我道:“房公子,你先起来。”
房公子愣了愣,我弯腰扶他起来,“你先陪我去取药。”
“……好。”房公子犹豫之后,我走过去拉住他的衣袖,带着他离开了房府。后半夜时,皎月升起,银白的月辉洒在大地上,去了梅雪客栈,浮降把药草包交给了我。
我点头致谢,把包袱塞到房公子怀里,“时辰快到了,咱们回鬼界去罢。”
房公子没说话,静静抱着包袱,走的很慢,渐渐拉开距离,我回身冷冷望着他,道:“有时候真想摘下你的白绫看看你这个瞎子心里在想什么。”
“阿言……”房公子低了低头,我瞅着他的神情,竟觉得他似乎在委屈了,连带着喊我名字时语调也柔和了不少。我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撒开衣袖,退后几步,房公子不知我意欲何为,侧耳听着动静。
“房鹤鸣,那我就告诉你,你还记得你光宗耀祖回乡时,那个在城门楼巴结你不成的县官吗?”
房公子一怔,点了点头。
“那就是个小人,结识你不成,反而从心底记恨你起来!听闻你战死沙场的消息,立马针对房府,你的父母被他暗中派人活活烧死在房中,对外却说是意外走水,你那个妻子,帮妖怪做事,害死了许多人,最后被同族活剐了!这样的答案,你可否满意?”
真相向来都是残酷的,没有勇气接受,就不要轻易揭开,不是吗?
房公子一时间有点晕,捂着头,蹲在地上,白绫下悄然滑过两行泪。
“活……剐……”
“活……剐……”
“活……剐……”
他魔怔了,嘴里反复念叨着这两字。活剐之痛,在人活着的时候,用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把肉割下来,直到血尽而死,这种酷刑丝毫不亚于他从火海走过之痛。
房公子曾在十八层地狱中见过这种酷刑,很多生前作恶的鬼魂死后下地狱受酷刑,没有挨过一百刀就变成恶鬼,然后被鬼差打的灰飞烟灭了。
“那她……现在呢?”房公子颤抖着声音问道。
我道:“投胎转世去了,还是个妖怪,房公子,你知道阎罗为何答应你么?千万年来,没有几个人可以不喝孟婆汤,可以见到阎罗,就算过了火海又如何?”
房公子道:“……不知……”
我走了几步,望着夜空之上的皎皎明月,道:“以她的罪行,早应该下地狱了,可是阎罗却没为难她,让她安然投胎去,是有原因的。”
“阎罗予你做八百年苦役,换七十年人世时光去看她,如果那七十年,她还没有改过自新,继续作恶,那么她将活不过四十岁,而且下了鬼界,也直接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我走到他面前,道:“你可听明白了?”
“替我谢谢阎罗殿主。”房公子一怔,抱着包袱站起来,我盯着他的手,他的手生的特别好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指尖圆润。鬼使神差的,我轻轻碰到他的手,房公子抖了一下,握了握手指。
“你的手和他的手很像。”我抓过他的手,强迫他与我十指相扣,房公子挣扎起来,我力气大的出奇,不由分说拽着他往前走。
“阿言,你松开我。”房公子紧张的又蹦又跳,想尽办法要掰开我的手指。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这么激动,心下更是打定主意,绝对不放开他的手。
“让我握一握怎么了,又不会吃了你,反正你那娘子又不在!”我大大咧咧的说道,没有想太多,房公子却在那里动若脱兔般“这是不贞,不贞!”
“什么不贞不贞的,你怎么和妇道人家似的!”我不以为然,回到鬼界直接到了我的住处,我一脚踹开大门,砰的一声响,院里一身白衣的白无常转过身来。
“必安。”我疑惑,“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白无常瞥见我拉着房公子的手,尔后收回视线,道:“今日无事便来看看你。”
房公子脸红的蹲在我的身后,偷偷用衣袖遮住交握的手。这下倒是安分了许多,我在心底冷笑。
“你先去内室等我,我去去就来。”
“嗯。”白无常去了屋内,我撒开房公子的手。
房公子气的拂袖欲走,还想同我争辩,我堵道:“不贞?不贞是么?”
房公子点头。
我翻了个白眼,抢过包袱,喝道:“转过身去!”
虽然不明白我想做什么,但是房公子还是依言乖乖转过身,我朝着他的屁股来了一脚,直接把他踹了出去,房公子扑倒门外,险些摔倒,大门自动关上,房公子在外把门拍的震天响,“阿言,你开门!”
我哈哈大笑,朝着门外喊道:“男女共处一院,很是不贞呐!房公子你这么急切就想投入我的怀抱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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