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有苏思河,我是个坚持不懈的人,我做事一向持之以恒……嗯,也有一点点原因是不想再吃饭吃出头发、不想再被头发打脸、不想枕着满床铺的头发睡觉。当然,更是因为不忍心看着流苏小小年纪就秃顶,这么个二八年华的如花似玉的少女,顶着个锃亮的脑门,她还能如花似玉的起来吗?那走到街上,不得人人尊敬地喊上一声尼师好么?
思及此,我又托厨子买食材的时候给我捎个猪胆,医书上说取猪胆胆汁入水,以水洗发,可根治脱发也。
我自信满满,看着砧板上的这个猪胆,越看越觉得色泽鲜艳,形容姣好,令人满意。完美,真完美,这是一只完美的猪胆,我再也没有见过比它更完美的猪胆了。
(猪胆:……)
我拎着这个完美的猪胆从后厨走出来的时候,刚好撞上前来寻我的流苏,我快乐地拎着猪胆朝她打招呼,由于打招呼的时候没有低头看路,被路上的小石头绊了一跤,猪胆跟我一样快乐地飞了出去。我艰难地爬起来,抬头,流苏正顶着一个猪胆幽怨地看着我。
我咳嗽一声,捂嘴道:“流苏啊,你看这个猪胆,它又大又圆……”
流苏摘下头上的猪胆,继续幽怨地看着我:“殿下……”
我牵起她柔软的小手,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下次不要用头接猪胆了好吗?”
流苏:“……”
根治脱发问题计划作战失败,我决定从根源去解决它。造成流苏严重脱发问题的根源,不在于芝麻,不在于猪胆,在于……云琅。
在于云琅不吃饭。
云琅为什么不吃饭?因为云琅要娶我。云琅不想娶我,云琅又不得不娶我,所以他吃不下饭。他吃不下饭,流苏就发愁,流苏一发愁,我就要吃头发。
我得想个办法让云琅吃饭,或者,让他不娶我。
后者有些难度,我决定先想个办法让云琅吃饭。如果云琅一直不吃饭,他就会饿死,他一旦饿死,在公主府建好以前,我和我爹就要流浪街头,或者,被章夫人接到宫里穿小鞋。
章夫人会在我的饭里下毒吗,会让嬷嬷打我巴掌吗,还是会拿针扎我的脚底板?
我想遍大晋律法中种种酷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不论如何,云琅必须要吃饭。
我从厨房顺了个鸡腿,一溜烟儿小跑到云琅房门前。
果然,饭菜安静地在地上躺尸,没有人吃它,它只能孤独的热气腾腾,孤独的散发着食物的香气,孤独地唱着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
这盘孤独的饭菜里有我最爱的猪肘。
虽然鸡腿儿是我的新欢,但是我永远忘不了猪肘,猪肘是我的白月光,是我的朱砂痣,是我床头的一滩蚊子血……呸,是我铭记在心难以忘怀的初恋。
我决定给这盘饭菜捧个场,让它看起来不那么孤独。我迅速地啃完手里的鸡腿,坐在门口拿起猪肘啃了一口,真香。
云琅不知道在屋里干什么,一点声音也没有,我猜他在睡觉,但是凑近房门听又没有打鼾声,也可能他睡觉不打鼾。
果然,美丽优雅的人儿睡觉都是不打鼾的,就像我一样。
我露出一个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屋里突然传来云琅淡淡的声音:“殿下,臣的肘子好吃吗?”
我条件反射地回答道:“好吃。”
说完才恍然领悟到是不吃饭的云琅在跟我说话,又惊叹于他连续三日不吃饭竟然一点也不虚弱,还是如此的活蹦乱跳,实在令人钦佩不已。
云琅又道:“殿下欢喜臣吗?”
我觉得他这个问题问得实在奇怪,便反问道:“何为欢喜?”
少年隔着门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欢喜便是,见到便愉悦,不见便思念,无他不可,唯他不可,不可替代,独一无二。”
他说这话时停顿有序,声音轻而低,温柔而且好听,像春风拂过耳畔,一刹那仿佛万物复苏,百草丰茂。
这话有些弯弯绕绕。
我思考稍许,笃定道:“那我有些欢喜肘子。”
他再次问道:“那殿下欢喜臣吗?”
我说:“见到便欢喜,不见便思念,无他不可,唯他不可,不可替代,独一无二……没有,对我来说,谁都可以是大司农,谁都可以是云琅,谁都可以是你。任何人都可以是你,你也可以是任何人。”
“若欢喜是这样定义,那我不欢喜你。”
那身长玉立、丹衣墨发的少年,在门口,慢慢地、慢慢地低声笑了起来。他轻声地说:“好巧,臣也是。”
那笑声不知为何,藏着无声无息的悲怆,就像平静海面里藏着翻涌着的浪潮,翻滚着,怒吼着,咆哮着,却始终挣扎不能,逃脱不能,离不得,去不得,困至终老。
我忍不住微微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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