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允禾收回视线,冷声开口:“这么说,你也赞同把自己夫人的裸体展示给所有人看的行为。”
是很明显的讽刺了。
苏佑寻却依旧微笑着,对她做了个请的动作,带着她继续往里走。
长腿不紧不慢地配合着她的步速走着,一边解释道:
“在先生看来,艺术本身无关羞耻道德。先生爱夫人,所以愿意抛弃那些繁文缛节,用这种永恒又浪漫的方式记录下来。”
“属下只是一代俗人,不配跟先生相提并论。”
顾允禾扯了扯唇角,敷衍地呵呵笑了一声。
跟他说话,半点儿意思都没有。
庄园一共有两座主要城堡,正对门的是她父亲的,而那个稍小一点的就是她的。
六层的建筑,整个城堡,上下几百口仆人,每日的任务仅仅是伺候她一人。
最要命的一点,是在一路走来的路上。
她发现这儿的哪怕是奴仆,身手都敏捷矫健,一看就受过非常专业的训练。
既是奴仆,另一方面也是保镖、看守。
保卫,使外面的人无法入侵。
看守,让里面的人无路可逃。
难怪谢图南那么怕她回来。
因为只要她回来,就是真正地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连一束阳光都照不进来的狭缝,她又怎么能爬出去。
顾允禾现在愈发对她父亲背后领着的那个组织感兴趣了。
苏佑寻领她去了她的主卧休息,城堡太大,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熟悉。
他照顾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跟之前他隐藏身份时一模一样,除了多了一道主仆之间的厚屏障。
但是顾允禾不需要了。
说气他骗她十四年,气那几天也就懒得再气了。
气不动,也没必要。
她活了几十万年,感情这种东西从来都是收放自如。
骗她感情,当然也可以。
只要他不介意失去一位神明的信赖。
在她睡前,苏佑寻给她送来了一杯温度刚好的热牛奶。
顾允禾懒散地扫了他一眼,连手都没伸过去接,而是靠在床上继续翻着手里厚重的医书。
苏佑寻一点儿脾气都没有,温顺的像只羔羊。
柔声问:“小姐在看什么?”
顾允禾合上书,毫不掩饰地把封皮亮给他看:《现代人体解剖学全析》。
被他一打扰,她思路也断了,不想再看了。
潦草地将书丢到枕边:“热牛奶都是小孩子喝的,现在我想喝红酒。”
“您还在长身体。”苏佑寻下意识地说。
顾允禾双臂环胸,没有回应。
只是用一双清澈透亮的水眸,似笑非笑看着他。
她对大小姐这个身份适应的很快,既然是他乐意做主仆的。
那是不是也该守好仆人的本分?
比如现在,他是不是有点儿多嘴了?
苏佑寻很快在这场对视中败下阵来,垂下眼眸,恭敬地躬了躬身:
“您稍等。”
过了不到两分钟,顾允禾就如愿地喝上了红酒。
身着丝绸睡袍的少女跟高脚杯里的红酒总是最般配的,松松垮垮的衣领露出半抹细白的香肩。
如果再来一根香烟。
顾允禾自己都能在脑海里构想出来那烟雾缭绕的奢靡场面了。
可惜,她现在没有抽烟的兴致。
顾允禾侧脸看向毕恭毕敬地站在她身侧,目不斜视,身姿挺拔得像棵松树般的苏佑寻。
突然莫名不顺眼起来。
她伸腿踢了踢他,用下巴示意自己空荡荡的脚:“给我涂指甲油。”
苏佑寻:“好。”
苏佑寻给她端进来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五颜六色的指甲油。
顾允禾挑了个跟手指上颜色一样的玫红色,递给他。
随后继续慵懒地靠在枕头上,一边轻抿着杯中的红酒看着他涂:
“敢涂到我皮肤上,打你哦。”
“是。”
男人略微粗粝的手指轻轻握着女孩儿白到发亮的脚踝,努力控制住手上的微微颤抖。
不敢让女孩儿察觉出来什么。
女孩子身上最美最纤细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手腕,另一个便是脚踝。
细的仿佛人用力稍微大点,就会被生生折断一般。
在古代,女子的玉足是不肯轻易示人的。
一旦让人看了……
这女子便一辈子都是那个人的了……
女孩儿的脚从小便漂亮得像霜雪一样。
不对,怎么能用霜雪来形容?那简直像牛奶,像白玉,像剥了壳的鸡蛋。
玫红色的指甲油就是点缀在雪中的一点梅,平添了一股清冷的同时,又多了几分浑然天成的蛊惑。
他愿意去亲吻她的足尖,以示终身忠诚。
大概是他混沌肮脏的想法有些收敛不住暴露了出来。
顾允禾蓦地出声:“好看么?”
她已经将杯子里的红酒喝完了,空杯子就静静地搁置在手旁的桌子上。
苏佑寻压下粗重的呼吸,哑声道:“好看……”
“小姐怎么样都是最好看的。”
顾允禾嘴角上扬:“苏佑寻,你三十三岁了吧。”
“……嗯。”
男人低着头,将剩下的指甲涂好,忙碌地收拾着东西。
却听到女孩儿感慨的咋舌声。
“真老。”
像一记突如其来的炸弹。
苏佑寻闻声立即抬头看向她,像是迷茫又不知所以地微微睁大了眼睛。
顾允禾觉得他这个表情实在是有趣极了。
比他笑着的样子还要好看。
于是又添油加醋,故作可惜地叹了口气。
像是看到他就烦一样,挥手让他离开。
苏佑寻望着她呆站了一会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辩解的话,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长长的睫毛微垂着,弯腰安静地继续收拾东西。
看上去居然有点儿小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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