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嬴驷叹息一声,说道:“公伯,你已经不是嬴驷当年认识的那个公伯了。”
“不错。昔日的嬴虔,早在八年前遭受劓刑之时已死。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活死人而已。你也不是昔日那个顽劣的少年了,不是吗?”
“公伯,恕我直言,你不能让仇恨蒙蔽了你的双眼。商君终究有功于社稷,于大秦而言,商君功不可没,公伯不该与商君为敌的。”
“哈哈哈哈!……”嬴虔忽而发出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笑声,如夜枭啼叫,又好似鬼哭狼嚎一般,笑得眼泪水都出来了。
“君上,你以为我愿意跟卫鞅为敌?卫鞅刻薄,薄情寡义,非是善类,秦法严苛,害人不浅!我嬴虔受了劓刑,无脸见人,如囚徒一样闭门不出八年,早就该死了。可是我撑到现在,就是想亲眼目睹卫鞅究竟会有何等的下场!”
嬴虔咬牙切齿地道:“君上,公伯是做梦都盼着卫鞅不得好死啊!之前还有先君护着他,可是先君已薨,难道君上还要护着卫鞅吗?”
“公伯,你对卫鞅恨之入骨,这嬴驷知道。可是嬴驷相信,你绝不是那种为了报一记私仇,而不顾家国大义之人,要不然,当年你就能起兵击杀卫鞅,何必等到现在?”
嬴驷很清楚,嬴虔对于卫鞅,对于秦国的情感是十分复杂的。他既不愿因一己复仇而颠复秦国变法,又不能化解对商鞅的沉沉私仇,遂闭门自囚避开国政,伺机复仇。
现在,嬴虔的机会来了。
嬴虔愣了一下,随后意味深长的看了嬴驷一眼,说道:“君上,若是我要杀卫鞅,你会阻止吗?”
“会。”嬴驷毫不迟疑地道。
“为何?君上,你当年不过是杀死了一个作乱的卑贱小民,就惨遭流放,累及我与公孙贾受刑。这流放的日子,形同庶人,这么小的你,娇生惯养的你能活下来已经是殊为不易的,想必君上你也遭受了许多苦难。为何君上你不仇恨卫鞅?”
“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这是山东列国的一贯做法。盖因其行的是王政。然则我大秦不同,秦法严苛,属于太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秦国行的是法政!”
嬴驷垂手道:“公伯,实不相瞒,其实嬴驷心中,对于卫鞅亦是憎恨。只不过,在家国大义面前,个人的憎恨,根本不值一提。”
“呵呵!”公子虔冷笑置之。
“君上,你若是来劝说公伯放下对卫鞅的仇恨,可以离去了。公伯这一生,最不能释怀的就是对卫鞅的恨意。早年你的祖母、父亲、姑母都来劝说过我,无功而返,难道君上自认为能说服我?”
“公伯,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公伯自己心中的苦楚,自己知道,嬴驷不敢强求。”嬴驷淡淡的道。
“好一个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公子虔感慨道:“君上,没想到你也能说出这等富含哲理的话。看来你流落民间这么多年,还没有荒废学业,反倒自己感悟出了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就凭这一点,你比你的公父强多了。”
“公伯谬赞了。”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置身事外,谁都可以心平气和。
身处其中,谁还可以从容淡定。
所以嬴驷很清楚,不要轻易评价任何人,因为你不在其中。生活没有什么感同身受,不过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罢,所以最应该争取的理解应该来自于自己,毕竟,万般痛苦,唯有自渡!
“君上,你让公伯复出不是不行。只是,卫鞅必须死!”
“卫鞅非死不可吗?”
嬴虔瞟了他一眼,冷笑道:“怎么,君上还要护着卫鞅吗?卫鞅执掌秦国朝政二十余年,朝野上下遍布其党羽,我听说先君生前几次欲立卫鞅为秦公,言之辱也,故其辞而不受。君上,卫鞅的存在,可是已经威胁到你的国君之位了!”
闻言,嬴驷一点都不慌,镇定自若地道:“公伯,至少现在嬴驷还是秦公,不是吗?”
“你请我出山,卫鞅当何以自处?君上,请你回去好好想想。”
“嬴驷告辞。”
无法说服公子虔复出,嬴驷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故而想了想,就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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