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旧属泣不成声,齐齐跪下喊道:“但凭少主吩咐,万死不辞!”
这一番见面,顺利完成了两代家主的交接,这些军汉及娃娃们,都成了赵开的私人部曲。
这一大帮人聚在一起,追思前尘往事,说一段笑一段,说一段哭一段……
不知不觉,便过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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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打谷场上排上酒宴,开怀畅饮。
这帮军汉一个个过来拍拍赵开的肩膀,端着大碗的酒来敬,痴痴傻乐,如看宝物。
赵剑拿出统领的威势,断喝一声:“少主头上还有伤,你等还要规矩么,自己喝去!”
众军汉一哄而散,扯起各自杀敌的勇猛典故,拼起酒来。
赵开转首对侍立在身后的鱼倶罗道:“倶罗,在自己家里,不用拘谨,你也去陪叔伯兄弟一块畅饮罢。”
鱼倶罗也是军中孤幼,父亲征兵战死,才沦落到街头打混,见着这些慷慨军汉,早就心痒痒,朝赵开一抱拳,欢呼一声,便扎入了人群。
毕竟少年心性,只一会儿便与那些娃娃混熟,被团团围起来递酒。
赵开转身走入院内,挥挥手,没让谢嫣然和赵剑跟着,笑道:“你们平日可不曾如此热闹过,一起去吧。我就找先生说说话。”
强练坐在石凳上,烧一小炉,泡着一壶茶,时而往炉子里续些细柴,悠然自得。
赵开一屁股坐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叹道:“叔伯们太能喝了,先生便是因此躲着么?”
强练道:“单对单,老夫怕过谁来?可怕的是几十个一起上。何况今日狂欢,老夫等人不便参与,随意吃点就行。你的这些部曲是可怜人,他们憋的太久了!”
赵开叹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们为我赵家,付出的太多了!”
强练皱皱眉,踟蹰道:“谦之,这些忠义之士,恐怕对你来说,是个隐患。”
赵开动容道:“先生有此一虑,足见对小子关怀备至哩。这事问题不大,叔伯们已经脱了军籍,如今就是名正言顺的赵家佃户。百战伤残的退役府兵,朝堂多有推崇,丞相大人也不是真能一手遮天,拿这个做文章,怕是翻不起什么风浪。”
强练道:“多招人猜忌总是有的。谦之最好能妥善安排。”
赵开叹了口气,苦笑道:“先生说的是。阿父出事后,他们出售了家业,聚在此处,只为替阿父守陵。是该为他们好好谋划,日后如能派往北齐和南陈境内,做做书局转运,顺便传递些消息,应该合适。”
强练沉默了一下,叹道:“却是可行哩!有这等忠义无双的部曲替你办事,放心不少。他们与我墨徒必然能够志趣相投,有这等以义为先的壮士,墨家精神就不会亡,必能代代相承!”
见强练没有拒绝,赵开有些开心,这是真正把墨家势力交给他来经营了,感激地道:“华夏儿郎何曾奴颜婢膝过?先生,就算没有墨家之名,但墨家救民于水火之热血,必当流淌千年万载!”
赵开此话一出,强练忍不住道:“谦之,若不是老夫知你懂你,都要怀疑你就是墨家传人了,要不老夫现在就把钜子之位传给你罢?”
赵开被唬了一跳,连连摇手道:“先生不怪我满口铜臭味,怎地还如此轻率传位?待我熟悉一段时日再说罢。”
强练肃容道:“墨家推崇兼相爱、交相利,这兼相爱不为帝王家天下所喜,故才打压不断,不提也罢。但交相利,正是主张天下百姓互通有无,共谋福利。我们墨家多有商贾之人,流通货物以富足百姓,有何不可?陶朱公范蠡正是墨子的师兄哩。”
赵开倒没想到这一层,咧嘴直笑,喜道:“那就太好了。请先生助我,多做些方便百姓的农具器械出来,也为田庄添些资财之用。”
强练笑道:“曲辕犁和筒车已经很好了,谦之还有其他的想法么?你只要提出来,老夫总是可以替你想法制造出来的。”
赵开沉思了一下,道:“小子也不能凭空捏造,这几日多在田间看看,如有念想出来,便与先生商议。”
强练不疑有他,叹道:“谦之思虑新奇,敢发前人之所未想,这便是你与众不同之处。要知每一次制造的变化,都是一代代人慢慢修正而来的,你如凭空生造,真是不凡。老夫信你了,合情合理的推理,总要试试才好。”
赵开暗嘘了一口气,道:“小子只是提出想法,具体做起来可就一点也不会了。还请先生与匠造们费心思量。”
强练却不担心,笑道:“这些却是不难,慢慢思虑,总会有办法的。只是谦之,你到底规划了多大的庄园,这得给老夫好好说说,似乎与老夫所想,差异颇大哩!”
赵开挠挠头,苦笑道:“先生莫急。小子现在满脑子念头,盘根错节,越想越多,怕是二百亩地都不够用。这几日我们再看看地势,慢慢完善,如何?”
强练笑骂道:“谦之这是要建城池么?哈哈,如此更好,老夫就怕闷的慌,能一展所长,求之不得。”
赵开边思索边喃喃地道:“那倒没有,甚至围墙也要特意建得低矮些,免得违制。只是小子想要建个火窑,建个铁匠铺,建个学堂,建个木工坊,建个织布坊,建个一起吃饭的大食堂,等等等等,越想越多,一下子抓不住重点了。”
强练愕然道:“谦之,这每个工坊都需不少熟手匠人哩,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出活的?你可不要想岔了,须知人力有穷时。”
赵开抬起头,看着强练,认真地道:“先生,在赵开眼里,这世上之人都有价值,只要给他们机会,加以引导,都可以做出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来。你也看到了,这些妇人婶子,还有女娃,人数不少。总不能除了洗衣做饭,她们就不能读书认字,不能做其他事情了罢?我总要为她们也打算一番的。”
强练沉默一阵,拍拍赵开肩膀,叹道:“就凭你这番话,老夫选择帮你,就再无犹疑。只是谦之你年纪不大,思虑太重,小心被压垮了身子。”
赵开道:“小子领会得,谢谢先生。”
强练不好再说,笑道:“如你所想,得再买来一千亩才够用。”
听得院外渐渐安静,赵开抬头看看天色,道:“先生早些歇息罢,购田之事剑伯就能办。我去看看赵叔他们如何了。”
谷场上,妇人和娃娃都已撤席,酒量差的也大都被家人扛走,还有几个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只余赵剑、赵无极几个老兄弟,静静坐着,偶尔说上几句,喝上一口酒。
谢嫣然和鱼倶罗在旁边倒酒。
赵开出了院门看到,也不过去招呼。就那么懒洋洋地坐在门槛上,斜倚着门框,赵开随手扯根草茎,放在嘴里慢慢嚼着。
一股青涩的苦味在嘴里蔓延。
赵开却觉得极为香甜,咧嘴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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