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开对他眨眨眼,轻轻笑了笑,怎么也想不到十来年后,这孩子会成为残暴不仁的昏君。
宇文赟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小臣,要么是板着脸训他读书练字的,要么就是恭恭敬敬的宦臣女侍,顿时觉得甚为有趣,竟也笑了笑,道:“赵师,我很喜欢你写的‘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这也是我想对母后说的话哩!”
宇文邕夫妇大为惊异,对望一眼,竟差点流下泪来。原来这宇文赟贪玩好酒,小小年纪竟经常喝的满脸通红,不知被宇文邕打断了几条棍子,还是死不悔改。没想到赵开的一首诗,竟能叫他懂得思报母恩,怎不欣慰莫名?
赵开吓了一跳,迟疑地问道:“殿下知道这首诗的意思么?”
宇文赟仰着脑袋,想当然地道:“不难啊,母后就是经常给我缝制锦帕,女官说这是母后疼我爱我哩,怎能不好好孝敬?”
宇文孝伯、王轨等人,平时也经常督促皇子读书的,却从没见过他如此灵性的一面,不禁又羞又惭。
宇文邕哈哈大笑:“好,好!都有赏,那女官更要赏。赵卿,赟儿与你有缘,朕就更放心了。”
赵开恭声道:“这是殿下生性纯孝,是陛下和娘娘的福气。夜已深了,小臣告退。殿下若来,小臣定会好好陪他增广见识,请陛下和娘娘放心。”
宇文邕点点头,何泉从袖子里抽出一个卷轴,笑道:“赵驸马,这是陛下亲笔的题字,请收好!”
赵开大喜接过,拜谢道:“谢陛下!”躬身便要退出去。
宇文孝伯叫了一声:“谦之,这天下图要给丞相过目,还有一张什么时候送来?”
赵开笑道:“早就在了,请孝伯兄搓一搓手指。”
宇文孝伯下意识地把手中的地图搓了搓,竟然真的揭开了另一张图来。
在场的几人无不愕然,画这么精细的堪舆图,竟然是这么薄如蝉翼的纸张,真是神乎其技。
宇文邕努努嘴,何泉就颠颠地跟上了赵开,笑道:“赵驸马,你初次入宫,便让奴婢给你领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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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赵开出了殿门,宇文邕复又探头看了看天下图,长叹道:“这才是真正的江山无限呐!你们觉得如何?”
李娥姿莞尔一笑,牵着宇文赟往殿后走去。
王轨等人知道皇帝所指,沉吟道:“臣观赵开此子,如同神人附体,文韬武略竟都如一夜开窍,应当便是太白妖星无疑了。”
宇文孝伯也道:“也难保不是他早就胸有韬略,要说强练先生几日间便教会他这许多,臣是不信的。”
王轨反驳道:“那孝伯如何解释,他有这本事不用,竟要入赘行刺杀之事?岂非自相矛盾么?”
宇文神庆先瞧了皇帝沉静如水的脸色一眼,笑道:“这有何难,他一开始就没看好陛下能胜出。不得已自己去搏命,发现根本没有机会,才回头来替陛下百般谋划。你们想想他要做的这些事,哪个不是三五年以上的谋略?”
王轨和宇文孝伯点头同意,脸色有些尴尬。
宇文邕笑了笑,道:“这才证明此子很有眼光,才能看得这般清楚。三五年内若是能扳倒这块大石,朕已经很满足了。那时朕还不到三十呢,何愁不能打下大大的江山?”
王轨沉吟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既然确定了赵开是太白星转世,那他很有可能如相书上所说,对皇室有所危害,陛下不可重用于他。”
宇文邕沉默了好一阵,笑道:“有才之人,又是真心投靠的,朕富有四海,岂能容不下一个忠臣?星象之学本就虚妄,赵开也说了,若都是命中注定,何须努力,朕又如何能斗得过上天?”
王轨等人露出惭愧又感动的神色,轰然应了一声。
宇文邕挥挥手,道:“神庆,你与大兄那边最亲近。明日就请你跑一趟,把天下图送到同州去,就说朕与他同心同德,盼他早日助朕一统天下,共享江山。孝伯,这游学伴读的诏书,便你来跑一趟吧!”
宇文神庆涌起悲愤之色,应了一声,与另两人联袂退出了长春殿。
宇文邕站立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阵,才拍了拍手掌,从殿内的屏风后又转出一个人来。
来人一声道服打扮,胸前一个阴阳八卦图,仙风道骨,正是御用的相士赵昭。
也不等皇帝询问,赵昭躬身道:“禀陛下,老道精修麻衣相术多年,还从没见过赵开如此怪相之人,请恕老道无能!”
宇文邕皱眉道:“如何怪法?你且说他有没有帝王之相?”
赵昭断然道:“绝无可能,反是夭寿之相,按老道观之,他本应活不过二十岁。也不知是不是强练那等奇人给他续了命,看着渐有复苏之相,不过也是多灾多难之命。”
宇文邕又问:“心性如何?”
赵昭道:“跳脱百变,机警谨慎,应当不太守规矩,看他想尽办法都要报仇便知。不过生性多情,不是薄凉之人,看他愿为奴籍丫头以功相抵,就可见端倪。以老道观之,这样的人,示之以恩,当能为陛下肝脑涂地。”
宇文邕忽然转身瞪着他,喝道:“你是不是受了强练所托,为何处处为赵开说好话?”
赵昭笑了笑,道:“陛下多虑了,那强练若真是墨家之徒,少不得老道要好好羞辱他一番才是。”
宇文邕盯着他的眼睛良久,才笑道:“墨家苟延残喘罢了,诸子百家几百年的旧账就不要翻了。赵先生辛苦,且退下吧。”
赵昭打个稽首,大袖飘飘地消失在侧殿之中。
宇文邕又沉默了一阵,叹息一声,喃喃自语道:“先有杨坚,后是赵开。你们究竟是朕的肱股之臣,还是祸乱之源?有朕在,都不会有你们的翻身之日,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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