阍者刚走片刻,又相继来了两拨人马,李君羡招呼都来不及,那前几日艳绝长安的红妆鸟贼,竟也牵着几个公主前来凑热闹,还没聊上几句,江夏郡王李道宗闻讯,带着南接崇贤坊的延福坊内一众还未去属地赴任的王子,蜂拥而来,李君羡脑袋当时就炸了。
片刻,程知节大摇大摆姗姗而来,却见乌头门前,李君羡圪蹴在地,抱头掩面,一副好死不如赖活的模样:“卢国公好手段啊!”
“五郎这是何意,不欢迎程某吗?”
“岂敢?今日宴席还得请卢国公帮忙主持呢。”
李君羡说时,侧身抬手指向院内熙熙攘攘的宾客。顺着所指看去,程知节的大脑袋猛地向上一顶,双眼睁地奇大,惊呼道:“哇!五郎交友广泛,堪比相府门庭若市啊。”
“还不是拜卢国公所赐!”
“诶!哪里,哪里?是五郎斫脍刀工精绝,众宾客慕名而来罢了。”
如今长安斫脍刀工精绝之人除了李君羡,就是程大头,至于萧瑀,许久不动刀,也不摆宴,众人都以为他就此封刀了。只是今日崇贤坊宴席,李君羡未曾递上请柬于程大头,这家伙心里不快,便将宴席的消息散播出去,众人自是结群慕名而来,只为一品鱼脍。
而人一多,仅李君羡一人,肯定招呼不过来,慕名前来的都是朝廷大员,程大头料定李君羡不想因一场宴席而得罪众人,必然会请他前来相助。
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
摊上这么个混世魔王,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只是程大头想不到,眼前的李君羡早已不是那个斫脍刀工精绝的本体。穿越过来后,得知本体还有这么个手艺,李君羡也曾暗中试过几回,却怎么也达不到精绝的程度。
经过这几个月的不断摸索,终于让他明白了其中关键。灵魂的嵌入,并不代表就能继承本体千万刀中锻炼出来的肌肉记忆,就好比眼前放了一本菜谱,知道用料、火候、摆盘等各种细节,但是没有长期的厨艺经验,做出来的食物只能是照猫画虎,难与大厨相媲美。
而且斫脍对刀工极具考究,唐朝人又十分喜爱食用,万一遇到个叼嘴之人,一眼就能看出李君羡的刀工,还不如个一般鱼脍的庖丁。宾客少还能糊弄过去,如今满院宾客,人多嘴杂,分分钟就露馅了。
程大头误打误撞,看似将了李君羡一军,实则危机即是转机,如果这场宴席能在众多宾客面前,一转印象,此后……也不敢说此后,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再因为斫脍失手而被人发现异样。
“卢国公既已前来助阵,可敢与君羡比试一番厨艺?”
闻言,程知节眼中一亮,略作思量,笑道:“听闻五郎要向打铁的憨憨,讨教兵器,如今又要与程某比试厨艺,两者皆为赖以傍身之技,广为人知,五郎莫不是想就此扬名长安?”
“不敢!与敬德兄比试兵器,实乃自不量力,在敬德兄临行前,为其解闷,与卢国公比试厨艺,才是今日正题。”
“如此说来,五郎不请程某赴宴,反倒是欲擒故纵了?”
二人相视一笑,程知节近前凝眸道:“如何个比试法?”
“君羡自认斫脍刀工在卢国公之下,不敢在君侯面前献丑。不过,近来也学得些新花样,入府后,你我二人不必言明于,待美食上桌,由宾客自取,多者为胜……”
“既是比试,总有个输赢,输赢又如何论呢?”
“牵马坠蹬!”李君羡脱口道,“君侯与我久居长安,若我输了,在圣人未曾应允我致仕之前,但凡君侯出行,君羡自当前去为君侯牵马坠蹬。”
“无趣,实在无趣!”
程知节不住摇头,暗作思量片刻,眸中一亮,抬手指向院中红正与一众宾客嬉闹的鸟贼李客师:“那日鸟贼一身红妆艳绝长安,煞是好看,如今你我定下赌约,勿论谁人输了,便要穿上夫人的红妆,于长安游走一日,且不可有任何遮掩,如何?”
“君侯想要一试红妆滋味,我自当寻巧匠为君侯裁剪一身,又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呢?”
“呵呵,谁输谁赢,未曾可知,大话说早了,小心闪了舌头!”
见他中计,李君羡强忍心中欢喜,躬身请到:“那就请君侯先入府帮忙照看宾客,君羡这就去准备食材。”
二人入府后,不断有宾客结群前来,只是见府中人满为患,也就悻悻而去了。那苏定方的老管家在西市磨了好一阵嘴皮子,才搞来两头羊,一扇猪肉,回来一看宾客满堂,又差奴仆去让那屠户现杀两头,尽快送来。
有程知节与李义表暂时照看宾客,李君羡也正好腾出手来,唤过裴行俭与杜怀恭等六小只来到厨间,拖出筹备多日的厨具,拉到偏院的演武场后方的树荫下,摆开阵来,对几人煞有其事道:“今日宾客满堂,实在出乎意料,仅凭我一人恐难照顾周全,如今非几位帮手不可,还望莫要推辞。”
经过上次与房玄龄关系的破裂,裴行俭也与李君羡少了往来,而当他从一众公卿口中得知,当日用白釉黑花富贵太子纹罐戏耍侯君集的幕后黑手,竟是李君羡,心中盘算许久,虽不认可李君羡蛊惑数坊百姓筑建豆腐作坊的作法,却也有几分欣赏。
今日趁宴席过来,便是想将此前之事翻篇:“五郎只要不再使我左右为难,你我仍是至交,有事尽管吩咐。”
六小只早已迫不及待,只见杜怀恭激动道:“我等几人今日前来,无非是想一品五郎手艺,本就无甚礼物相送,但凡有用得着我等之处,尽管吩咐。”
一一拜谢,李君羡抬手指向地上成捆的木签,和零零散散的铁板:“今日本打算为宾客斫脍,然宾客实在太多,斫脍讲究慢工出细活,唯恐怠慢宾客,适才刚从西市弄来些猪羊肉,正在厨间由庖丁清理,待会烦劳各位在此帮忙烤肉。”
众人闻言,看了看地上的木签和铁板,抓耳挠腮,不知如何下手。唐时的烤肉,是将整个羊架在篝火上烘烤,而整只架在篝火上烘烤,唯有盐和胡椒作料,味道不足以让为宾客所喜。
因此,李君羡就想着以后世边疆的烤肉方式,切成大块,先行腌制,再由几人在旁照看,时不时再沾些蜂蜜,增添香味。
只是唐朝的铁矿极其缺乏,连王孙公侯家中厨间日常所用,也是多为铁釜,只有行军作战,才能有铁锅,和一些铁用厨具,没办法弄来那么多铁签,也没办法搞来专业的烤架。
此事早前已经教过府中庖丁,待几人刚用砖块盘出六座烤架,庖丁已然清理好了猪羊,几个王子看得新奇,也前来凑热闹,加上府中奴仆助力,很快串肉上签。
照这般边烤边串下去,应该来得急,李君羡拉来了想要攀谈,被人无视的苏定方,将此前从金城坊秦叔宝府中借来的铁鏊子,也般到演武场树荫下。
气喘吁吁中,苏定方双手叉腰,不解道:“五郎今日不会想要用这鏊子,煎几块煎饼,款待我等吧?”
“岂敢慢待,此乃我今日宴请宾客法宝,不可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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