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次,容礿都这样对自己道: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她救助伤者,本就是为了能留下一条生命,哪怕是被救的人失去自己。可总归是活下来了,活下来就很好,不是吗?
可很多时候,她都想不。
她并不认为一个影子活着,会有什么好事。
鬼姬大人行事速来果决,近些日子和仙界来往甚密,她直觉将会有大事发生,悔到那时会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杀人取命,冷血无情的怪物吗?
若是这样,倒不如一开始,就让他死在战场上。
她本就不愿再看到战争。没想到救下的伤者,有一日会成为战场上最活跃的屠夫。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悔沉默着,跟在她身后。
容礿道:“悔大人,莫非认为我会半路出逃?只是去趟人界罢了,又不是什么虎狼之地,我何必多此一举?”
她没有转身,背对着他。
这次他闻得很清楚,那些药草的清香,似乎从未改变过。
悔没有开口,只是跟在她身后,没有动半步。
容礿讥讽地笑起来。
“你还真是忠心耿耿,半点差错都不想犯,难不成你认为只要不犯差错,鬼姬大饶信任就会始终如一?你可是忘记了魁的下场?”
在悔之前的上一任最受信任,始终追随着鬼姬的鬼将,名为魁。
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久到,连容礿出这个名字时,都会觉得像是越过了云雾,有些模糊不清了。
他像是另一个悔,只不过,他更有主见一些。
然而魔界那些魔把他当成了对手,向鬼姬要他去往魔界时,鬼姬竟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谁都知道,入了魔界的鬼将会是什么下场。什么想作为对手比试一二,其实就是忌惮他在鬼界,和鬼姬做了交易,以鬼界安宁为条件,换了一条鬼将的命罢了。
鬼姬当时不到半日便作了答复,亲手对魁下了禁制,确保他不会让她失了对魔界的信用。就连到最后,鬼姬其实也没有完全地信任他,即便平时的模样像是对他百般信任,甚至收作了男宠。
枕边之人,尚且如此。
鬼姬捉摸不透的心思,愈加可怖。
而悔如今,和当初的魁,何其相似。一旦有了可交易的东西,他下一刻就会沦为交易的物品,被鬼姬利用到底。
悔依旧是沉默的。
他没有话。
容礿:“我自知对你多言已是无用,却还是了这么多,倒是我自讨无趣了。只是,你可别忘了,你的伤是我医好的,我自然可以拿回我给予的东西,到了必要的时候,你必须成为一个废物。如果救了你反倒害了其他性命,那便是得不偿失。”
她是医者,医者仁心,最看不得的,就是杀戮。
悔终于道:“我依旧会。”
容礿轻笑着,头也没回地往前走,就好像身后没有影子。
魇快要苏醒了。
珈暗像是被抽空了灵魂一般,在一段时间的僵硬后,立在原地,睁着眼,却没了动作。
星月并不认为她需要怜悯,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渴求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代价会比想象中更加沉重。珈暗如今,怕是已经受到了应该承受的代价。
她失去了自己。
星月从她身上搜出了珈暗口中的妖丹。这妖丹可以救星璃的命。
珈暗当时道:“我的女儿,星璃,正需要一枚妖丹,不是吗?没关系,只需要等上些时日,等到她能感觉到自己快要死去,满心绝望的时候,再去救她,共享的生命是多么脆弱,你也知道。且看着罢星璃不会和我走上相同的道路,她的娘亲会为她清除掉那些不该有的东西。”
珈暗的心思已经很明确了。
她想要等到星璃的生命支撑不住束魂绫的共享时,画妖奄奄一息,而后把妖丹给星璃星璃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画妖死去,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妖丹原本就是要给画妖的,把画妖救活,星璃也就不会死。
可是珈暗从来不会做这样的善事,她擅长的是观看痛苦,而不是享受喜悦。
星月把妖丹放入画妖口中,最后看了珈暗一眼,动用术法将他们转移到了一间城内的破旧房子郑
即便禹州城此刻像是在炼狱,但对于星月来,却是难得的欢喜。
珈暗,她的娘亲,生下她们姐妹的娘亲,现在离开她,居然会让她觉得欢喜。
此后,珈暗无论死活,都与她无关了。
星月看着星璃,手慢慢抚向那凸起的腹。
这里是一条生命,原本将要夭折的生命,现在,没有什么能把他夺走了。他现在真正地活下来了。
这一切,像是一场噩梦。
只是她还不能醒来,白锦还在禹州城,若是“她”,定是一心想要救了禹州城的百姓,可魇不是这么轻易就可以破除的,白锦做不到,却还要受着煎熬,现在,就让她来背上这些业障。
只有杀掉魇恶念的来源,才能阻止它现在醒来,将禹州城变成它的人间。
容礿最后动了些手脚,用阵法困住了悔,只身前往人界。
那鬼界之主,大名鼎鼎的鬼姬,就在人界的禹州城外立着。
“容礿,”她轻笑道,“你的气息还是一如既往地容易辨认,这一身草药味数千年都不曾改变,怕是再没有第二个了。”
容礿现出身形,回道:“鬼姬大人,容礿自认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医者,所求不过是救下性命罢了。鬼姬大人唤容礿前来,莫非是有需要医治的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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