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下的相月城静得有些过分。
漆黑的房屋梁瓦,漆黑的大街小巷,就连城墙都是漆黑的,仿佛整座城已经失去了生的色彩,成了幅立体静谧的画,安静地展示在这里,供人观赏。
晚风夹带着呜咽声在每座房屋上空盘旋,时而膨胀,时而缩窄,时而快,时而慢,在城中的每一条大街小巷溜达着,将白天大太阳遗留下来的温气悉数收回,再把本该属于这城的阴森寒冷,填满每一个角落。
一轮圆月倒挂在沉沉夜空里,像个温和的母亲,静静地看着自家孩子耍性子闹脾气。
忽然,远方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狼嚎声。
紧接着,相月城中便响起了更嘹亮的回应。
顺着声音而去,一座颓废的四合府院内,白纸伞上一幅红梅杜鹃图在莹莹月光下,熠熠生辉,格外生动明艳。
伞旁,一头体态壮硕,通体散发着幽幽银光的大白狼正引颈长嚎,声音清晰嘹亮,直贯九霄。
风狼突如其来的嚎叫打破了原本紧张宁静的气氛,这引起彩娟强烈的不满,它扑棱着翅膀以非常严肃的口吻警告,这样会引来敌人的注意,让它赶紧安静下来。
可风狼明显没把它的话听进去,依旧忘情地嗷叫着。
此类争吵,紫璟身边每天都会上演,一开始她还会充当一下和事佬,可时间久了,也就麻木了,任由它们闹去,自顾自撑伞在张府庭院里游荡,走走停停,仿佛在寻找什么。
彩娟第八百次规劝风狼失败后,觉得跟这傻子说话会有辱自己的智商,便飞到紫璟面前问她在找什么。
紫璟回了句:“虫子。”觉得不准,怕她误解,便补充了句:“药房。”
彩娟得知任务目标便飞走了。
紫璟倒也不急,慢吞吞地走着,欣赏着这朴素的繁华与荒凉。
作为曾经的医药世家,张府虽算不上富丽堂皇,却也是个殷实之家。
只见那府院的占地面积颇大,布局是中规中矩的前庭后院,左右厢房,东厦西亭设计。因人口多,后院的房间回廊也多,找一个小房间还是有点费劲的。
张府的整体格调比较沉稳。
青墙黛瓦黑木门,所有的门廊建筑用的都是低调暗沉的青绿色,深浅调配得也是恰到好处,让人行走其中莫名生出一股厚重的岁月感。
回廊外种满了各色奇花异卉,假山水池幢幢座座,可谓是一步一景致,一眼一乾坤。
园林里的芍药花,牡丹花,紫薇花,含笑花,都开满了;山茶花,红梅花,木槿花,瑞香花,自然不甘落后。红的黄的白的,粉的翠的紫的,争相斗艳,辉映成趣,倒成了这府里最明亮的色彩。
因着生人到访,躲在花间草丛里的萤火虫受到惊吓,从中飞起,闪烁着伶仃的光芒,在空中飞舞着,时隐时现。
没人打理的杂草生长速度最是骇人,一片片相连着,以昂扬的姿势告诉过路者,它们还可长得更高。
花卉中,一棵三人高两人合抱大的桑树正安静地伫立在那里,正值枝繁叶茂的当口,亭亭然如伞如盖。
一阵凉风拂过,叶落纷然,掉进花蕊里,落尽泥土中,发出嗒嗒的声响,像极了落雨的声音。
不知不觉间,她已将整个张府逛遍,把目光收投到院前空旷的晒药场上。
虽时过半年,场上的断肢残骸,早已被官府清理干净,可残留在地面栏杆上泛黑的血迹,依旧触目惊心,仿佛无论经过多少次雨水冲刷都不会干净。
“主子,药房在这儿呢!”彩娟在一个敞开的门口扑棱着翅膀朝她喊。
紫璟循声望过去,只见那门正隐藏在桑树下,门口月光照不到的上方挂着块青漆门匾。仔细瞧,上面规规整整地写着“药房”两个墨色大字。
她朝门口移将过去,刚跨进门槛,一道凛冽的白光便从里头冲出。亏她反应快,一个侧身,避过了锋芒的直接进攻。
白光在她身后五米开外停下,一脸戒备地用剑指着她。
紫璟欲出手还击,可她看清来人胸前所戴之物后怔住了。
手中紫光逐渐熄灭,目光锁定在那张年轻稚嫩的脸后,彻底失去了反应能力。
来人是个十六七岁的蓝衣少年,且看他头戴水晶祥云冠,身穿银云纹翠华锦,剑眉星目,面容隽秀,眉宇间透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邪魅狂狷。
他手执寒水剑,一脸戒备地盯着她。胸前银制的长命锁上蓝宝石与水蓝袍子上的银色波浪纹在月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使得他整个人笼罩在一团柔和的光芒中,说不出的清俊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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