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百姓的怨言,萧予安并没有搭理,只叫人收拾了这场面,将那些孩子好好安置,待事情审问出来,有了定论再下决定。
众人心里颇有微词,心里暗想,这萧世子莫不是也害怕那些权贵?不敢问罪尚书大人?
偏就有人问了出来,萧予安淡淡瞥了他一眼,没甚在意。
那人被他瞥了一眼,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背脊直发凉,不敢再言,他瞧着萧世子是一个温润无害的,被他这么一看,就有如坐针毡的感觉。
萧予安派人去外面给十七汇报了一声里面的情况,那小厮站得远远的,不敢靠近,眼神恶狠狠的看着胡含生,走时还不忘嗤了他一眼。
十七也注意到了他眼中的怨恨,只挥手让他退下,笑着同胡含生打趣,“大人,你猜你这几十年积累的名声会不会因此毁于一旦?”
胡含生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往前走去,“年轻人啊,有些东西,有些事情,是时间可以冲淡的。”
“我活了这大半辈子什么都没有,有的就是耐心。”
“是么?”十七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疑惑的问出声,见人走远了,连忙跟上,答道“可是我觉得大人这次,恐怕是真的要完了呢?”
“哦?”胡汉生不认识他,今日同他第一次打交道,也不知他哪里来的信心说这话,疑惑道“此话怎讲?”
“单单凭着一处宅子就给我定罪,可是证据呢?说我对那些孩子下手,证据呢?”
小狐狸要和老狐狸斗,道行终究还差了一点,可是小狐狸初生牛犊不怕死,什么也敢尝试,老狐狸在这人世间走了半生,活的年头越长做的错事就越来越多。
十七扬了扬自己的马尾,随手捡起了靠在门边的伞,“那就拭目以待吧。”
“拭目以待?”胡含生悄悄在心里呢喃,泛起一丝苦笑,也踏进了宅子。
“来了来了,他来了!胡大人来了!”
有人开始报幕,众人自觉为他开辟了一条路。
他们一路望过去,所到之处杂乱不堪,有泥土翻新的味道,还混合着一股血腥味,恶心的很。
胡含生早就看到了与他对望的萧予安,还念着他们早上没有下完的棋,施施行了一礼,萧予安倒也不介怀,回了他一礼。
气氛没有想象中那么剑拔弩张,众人也没有想到胡含生会这么淡定,刚刚还聊得火热朝天,现下连声音也不敢出,生怕是因为他们自己的误会得罪了人,毕竟人家可是权贵。
气氛一时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说话。
萧予安默默地看着,胡含生只是端着笑,任有众人打量,只有一干百姓不甚自在,不知道眼神该放在谁身上?
王荣见状,将二人请上前,心里直犯怵,“大人,你看这?”
他不敢讲话说得太死,毕竟那些乞丐也只是个孩子,不知说的是不是真的,只能斟酌着说出口。
胡汉生笑着道,“无妨,查吧!”
王荣这才放下心来,伸出袖子揩了揩头上的虚汗,要说这事儿可真不归他管,胡含生官阶比他高,他实在是没有权利去查他。
但这事又是人家实实在在在他府上报的官,他也不能坐视不理,只能先接下来,心里想着回去就禀告皇上。
胡含生的模样实在是太过坦荡,萧予安也开始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纰漏或者说还遗漏了什么。
若这事真的不是他,太子今日将亲兵借给他,不知又会惹出多大的事端,他不禁开始担忧。
得了他一句话,王荣放心下来,遣散了众人,将孩子带回去安置,走时十七还特意叮嘱他不用将孩子安置的太好,若是太好,他们适应不过来,心里反而会更恐慌。
听及此言,王荣瞬时被人点醒,心里不禁感慨道这个公子看起来不正经,没想到心思如此细腻。
王荣带着一群人浩浩汤汤地走了,迫云庙里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刚刚还拥挤的空间瞬间变得空荡无比。
很诡异,就感觉所有的石像菩萨都在盯着你,让你毛骨悚然,浑身都不自在。
十七在庙里走了一圈,时不时还点了一下头,“这些石上雕刻的不错,大人好手艺。”
胡汉生倒也不否认,摸了摸石像上的灰,“老啦,不如从前了。”
倒也没想到他承诺地如此干脆,一时间对这位尚书大人更加好奇,胡含生接受到他打量的目光再次取下头上的官帽。
“时至今日,世子其实应该再果断一点,便是直接寻人来端了这破云庙,也无不可。”
萧予安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给他说这个,摇了摇头,上前拖出藏在桌下棋盘,“凡事要讲究循循渐进,太过冒进,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胡含生点了点头,也上前与他对立而坐,十七坐在菩萨身前的桌子上,一腿搭在桌子上,另一条腿在外面晃悠着,随手捡起一旁烂了的苹果开始啃,这地方就连苹果都渗入一股血腥味,他眉头一皱,往后一甩,丢开了,百无聊赖地看他们下去,发现怎么也看不懂。
他们二人接着上午没下完的棋局,原封不动地将它摆了出来,胡含生一面摆一面询问,“十七公子是因为狗生,那些乞丐,是因为我伤了他们的亲人,那么萧世子你呢。?”
“总归不能无缘无故,没有证据,单单是民心所向,就给我定了罪吧?”
萧予安执棋的手一顿,一瞬间开始怀疑自己。
他说的没有错,他对胡含生什么也不了解,仅仅是因为十七无凭无据的推理,和挖出来的这处宅子,就笃定他有罪。
可是凭什么呢?这一切不也是没有证据吗,他现在和那些无知的百姓有什么区别。
那一瞬间,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并且开始厌恶自己,忽然听到一声熟悉又轻蔑的“啧”,顿时拉回神。
他知道这一切没有证据,可是那又怎么样,总比干等着好,就当是一场赌注。若是能挖出些什么证据,那就赢了,若是不能,那也避免错过了什么。
他没有错,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胡含生见他执棋落到棋盘上,下的还是跟今天早上一模一样的位置,就是他说他输了的那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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