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日入时分,宗庙外传来礼乐之声,皇太子迎亲车架在宗庙大门处停稳,左庶子③奏呼降辂,太子身着黑底五章衮服,头戴白珠九旈冠冕钻出车厢。
在左庶子的引领下行至宋公对面,臣先拜,君还拜,一番问唱之后接过了鸿雁入门内,右转至东屋。
因为太子妃父母早亡,是以一应主人的问答仍由宋公代之。
待二人走完所有流程,李瀚将鸿雁放到地上,就可以迎接新妇了。
燕溪在宫人的搀扶下缓步走向太子,尽管她对这桩婚姻有所不满,但在心底里,她还是爱慕着瀚表兄的。如今二人久别重逢,皆是盛装打扮,一人在内一人在外,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而这也是穆芸筝第一次见到太子李瀚,他的样貌随了陈贵妃大半,眉目鼻精致有余,但不够英气,脸型与菱唇倒是与圣人极像。
她回忆起李吴一的样子,无声笑了笑,可能他们兄弟二人下半张脸都随了父亲吧。
迎到了新妇,太子率先出了东屋步下台阶,太子妃紧跟在后,之后在内侍的搀扶上了辂车。太子驭车在宗庙广场上转了三圈,之后将辂车交还给内侍,出门上了自己的辂车,待太子妃的车架跟上,沿着安上门街回转东宫。
仪仗队吹吹打打地走了,宋家送亲家眷行至延喜门街,止步于重明门外。
索性延嘉殿派给太子妃的宫人们都跟去东宫了,一时间空荡荡的皇城道上只剩下了宋家爷孙二人。
宋公像是心里落了一块大石头,一整天又是磕头拜礼又是跟着迎亲流程走。就是青壮年都会受不了,更别说他这个快要古稀的老头子了。
穆芸筝赶紧扶住他,换了个位置让他扶着署衙的院墙回宗庙。那里还停着牛车,得趁城门下钥的时候把姥爷送出皇城。
趁着四下无人,宋公道:“筝丫头,之后你有什么打算,是跟着姥爷回幽州还是?”
穆芸筝垂下眼睑道:“世人皆知宋家女公子成了太子妃,我这时候回幽州,难免会招人口舌。”
言下之意是不能回家了,宋公唉声叹气道:“也好,你就留在宫里多陪陪你姨母。”说道自己的大女儿,宋公又要老泪纵横了,“哪怕救不了我儿,放过你也是好的。”
穆芸筝张了张嘴,一字未吐。
晚霞如同一塘遮天的火红烈焰,烧透了半边天幕,细碎繁星在它照耀不到的地方隐隐闪烁。寰宇之内,有太多的人和事,而人们只能看到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穆芸筝把姥爷扶回到牛车上,收回手时将一折笺纸塞到他手中,这招她还是跟许怜学的。
宋公把手藏在宽大的公服袖子下边,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外孙儿的脑袋,这才任由内侍宫人合上牛车的门,驶向皇城外。
透过车门的缝隙,他能看到外孙儿单薄的身影渐渐隐没在高大院墙的阴影里,浓黑的夜色仿佛要将他的另一个心头宝吞噬在幽冷的深宫禁苑里。
年迈的老东家突然有股不祥的预感。
等回到兴化坊宋宅,宋公直奔后厢房。秦隐为东家点了灯盏,就听他吩咐道:“秦隐,你到外头守着。”
秦隐不疑有他,赶紧出门为东家带上了房门。他知道并不是宋公不信任自己,而是他不信任这座宅子。
房门扣上,宋公对着灯盏打开了那张笺纸。
纸上寥寥数字,写着,皇长子,丙子年丁酉月十五日丑时生。
起先宋公还有点回不过味,但随即他想起了另一个人的生辰八字,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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