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幸好,来人是霍存,不是什么凶恶之人。
他却忘了,霍存不危及霍起繁,却不会对他留什么余地的。
已经时至今日了,二人决裂之后不过表面和睦,貌合神离,哪里还有半分师徒温情在?全都消耗没了……
“繁繁,你先出去,母亲有话要同你父君说。”霍存示意京娘先把霍起繁抱出去。
宗继也知道两个大人吵架,不能让孩子听了看了有阴影,父母之间再怎么煎熬,总要给无辜的幼子一个美满的生长环境。他知道霍存需要他的配合,为了他自己的计划,也为了孩子,他也愿意配合。
霍起繁本能地嗅到了火星味儿,平日虽说惧宗继一些的,但是此刻却抱紧了他不撒手,生怕他有什么闪失。
“繁繁乖,没关系,跟你京姑姑出去。”
霍起繁原是担心宗继,如今见他自己都开口了,虽说还是犹豫,还是乖乖听话出去了,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的,仿佛是有什么预感。
门再次关紧,阴云笼罩,一室阴森。
霍存把手中揉皱了的纸张扔到了宗继脸上,真切地逼他闭紧了眼,还锋利边角处还微微划伤了他的脸,隔了一会儿出现了红印。
“我就知道,陛下不会因为外头那如此肤浅的东西来兴师问罪。”宗继一副了然的模样。
霍存却蹙紧了眉头,看不到他半点焦灼,她总觉得不爽快。
“是,外头那肤浅的东西不是驱动朕来处置你的发心,可那是朕名正言顺处置你的由头!宗继啊宗继,枉你自诩卓绝,抱负不凡,外头经营了那么久,却在这宫室之间被人用这么肤浅,这么你看不上的东西暗算了,你该是长心没长心呢?一边出了这样颜面上的事情,一面捅出来你暗地里做得真正让朕忌惮你的事情,给了朕动手的决心,该给了朕顺手的理由,你可是在劫难逃了!”
“朕从来不肯相信你是个如此容易被扳倒的人,所以当年宗氏败落,你成为阶下之囚的时候,朕持续了很久那样恍若隔世的感觉,所以你即便是到了这宫墙中来,朕也从不对你完全放心。若是你诚信收敛了,朕不至于把你打压到这个地步,朕自认是个惜才的人,更因为你我的情分,不至于走到今天的。
可是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又能怪得了谁呢?”
“都是你咎由自取!”
“你自己看得明白,那外头一桩拎不清楚姑且不算你的,朕也愿意信。不过不是信你,是信事理。你我之间哪里还有半分情义信任可言?可是你知道,朕会拿外头那件事做由头处置了你,却不是冤枉你,因为症结根本在于你自己干过的事情!”
“对……对!是啊!我犯的是你心底的大忌,但是这不能公之于众,便拿了那原本莫须有的罪名让我受了这犯忌的罚,谁也不欠谁的,合理极了。”
他坐了下来,面上始终冷静,但是心中如何,不得而知。
霍存知道他一定没有翻江倒海的心绪,但是绝对不可能平静无波。
“别盯着了,陛下。不是所有人都会在九五之尊面前露怯。你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我可不曾教过你这一项。帝王的威严,是依靠臣民的臣服烘托出来的,可并不是浮于表面的露怯。”
“你如今倒是端起帝师的架子了,可还半点儿把朕当做你真心疼护的学生?”
“霍存。我在最初的时候,同郑无止说过一句话。”宗继鲜少这么连名带姓地叫她,从前师徒关系为先的时候她还小,他就随着霍征等人叫她小存,的确心贴心地亲切过一段时光。后来只是疏离地叫陛下,因为君臣先,师徒后,两人因为权力,已经暗暗摩擦了。
只有在为了赵缜着急生气的时候,他生气地喊她霍存。
就是不恭敬,不满意的意思。
此刻呢?
伪装客套的面具全都揭开之后,随心随意了?
宗继没管霍存,自己接着说:“我说,最,我认,但是折断羽翼被这宫墙困住一生,我不甘心。”
这不是师徒二人第一次斗法了,可是一次比一次结束地更平静。
宗氏谋逆,宗继自请背了罪名,贬黜了一切。
如今结党营私,悄无声息地损了她根基,却还是在风暴来临之前打住了。有一种把洪水猛兽生生憋回去的烦闷。
不痛快。
“无论是何人要损你,这是阳谋,朕看透了,也会继续照着做。不管谁要扳倒你,朕也容不下你,利用朕的事情朕秋后算账,另说。至于你,宗继,我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错付,为你仁慈,为你犯傻,为你逆整个朝廷了。”
宗继哂笑。“陛下,当初你力排众议保下我,是有情分在,可不也是满足这与整个朝廷对抗还能获胜的生理感么?帝王,都是贪这个欲的。”
“朕,如何,已经轮不到你来置喙了,老师!这是朕这个做学生的,最后一次这么叫你。”
“是啊,往后,也打不上交道了,你也不能从我这里或正或反地学到什么,进步什么了……”宗继微笑着闭了眼,“说罢,如何处置我?”
“朕不要你的命,你也别想一了百了地解脱!朕要你活着,可再不是上一次因为把心错付给你,心疼你,要护着你活下来不肯放手。朕从你这里收到的羞辱够多了,够偿还你交给朕的那些帝王之道了!你亲手把我推向了如此骄傲的巅峰,却又亲自用赵缜之情,用架空夺权,把朕的面子里子搜刮得一点儿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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