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午后,镇国公夫人才将将醒了困,便听见屋外传来一阵不远不近的嘈杂声,忙唤了云嬷嬷进来“你去瞧瞧是何缘故,外面怎的如此闹腾?”
“是。”云嬷嬷应下,唤了大丫鬟知了进来伺候镇国公夫人起床。
约莫两三盏茶的功夫云嬷嬷就回来了,对着正在梳头的镇国公夫人行礼道“夫人,外头是今儿晌午时新住进来的香客,护卫们说大约是一姓乔的年轻小姑娘,这会儿正吵得热闹的便是那小姑娘身边的粗使婆子和丫鬟。
说是粗使的婆子趁两个贴身丫鬟不在,想到主子跟前露脸伺候,结果粗手粗脚的给主子端了滚烫的洗脸水,差点烫伤了那主子姑娘,然后主子姑娘不过是提醒了句这洗脸烫了些,下回晾一晾再端上来就好。哪知那婆子转身就骂主子姑娘娇气多事。
这话没几刻也就传进了主子姑娘的贴身丫鬟们耳朵里,两丫鬟气不过就去找那婆子算账,哪知争论了几句话就吵起来。就方才老奴去瞧时,推搡间都快打起来了,那主子姑娘看着瘦瘦小小的还要上去说话拉架,哪知那婆子力气大,一下便将那主子姑娘给推搡在地,这会子估计已经打起来了!”
“这里是佛门圣地,她们也敢叫嚷,闹成这样就没个小师傅什么的过来制止么?扰得咱们家夫人也不得安宁。”知了说着已经为镇国公夫人整理好了发髻,正在往镇国公夫人头上配钗环簪子。
“你个小丫头懂什么,这里都是内眷女子,就算是来个和尚师傅的也不好多做停留,更别说拉架劝说了,何况又有哪个好心的师傅愿意来断这浑水一般的事?”云嬷嬷话毕,便又听见外边儿一老婆子的咒骂声和丫鬟们的哭声。
好像其中一个丫鬟还在喊什么原是我们家太太走得早,姑娘管束不了你们这些泼皮无赖了,任由你们欺负我家姑娘头上,那我便是拼了命也要护我家姑娘周全的。
原本两处就挨得近,这下更是什么哭诉烂遭话全进了镇国公夫人的耳朵。
“也罢,我去瞧瞧这送上门的热闹吧。”镇国公夫人说着也不让知了再往自己手上套镯子。
云嬷嬷忙上前去扶,知了便劝道“夫人一会儿还有大师的课业未听,有些闲事咱们听听也就罢,不没得为那些小门小户给耽搁了这得来不易的听课机会不是?”
“起先我也是这么想的,可你们也都听见了,说是没有太太在,都在欺负小主子呐。我且去瞧瞧,能帮一把就帮一把。这又隔着一道垂花门,若是不去瞧瞧,我又怎能安心听课。”镇国公夫人说着,便由云嬷嬷扶着出去了,知了心里不愿又不得不跟上去。
镇国公夫人出了垂花门,只见外间那排廖房的屋檐下一左一右分了两堆人,左面儿的是一个婆子打头,只见她双手叉腰,瞪大着绿豆眼,一张满是横肉的脸涨得通红,嘴里没一个干净的字。右面儿则是一个身形不高的,浓眉大眼的,梳着丫鬟髻,身着淡紫色比甲的丫鬟正在与那婆子对峙,嘴里也是一句一句的驳。而那丫鬟旁又是另一个高高瘦瘦的,长得眉清目秀,看着像大丫鬟的女子正在给歪坐在小竹椅上的打扮像主子姑娘的女子揩眼泪。
在细瞧那小姑娘大约十二三岁的模样,却已是出落得亭亭玉立,款款大方,就好似从那名家画的仙子美人图里走出来的似的。镇国公夫人既为她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非凡的气质所惊叹,有因她白籽翡翠一般的脸颊上挂了眼泪珠儿的可怜模样而跟着心疼,忙不迭吩咐云嬷嬷上前去搭话。
乔卿莫早察觉到有人在打量自己,想着应是镇国公夫人来了,便借着揩眼泪的时候偷偷瞄了两眼镇国公夫人。
只见镇国公夫人上身着绣着蝶穿牡丹花团纹样的浅蓝色镶兔毛边絮棉长款带扣比甲内着淡青色无纹大袖衫,下着墨蓝色印万字不断暗纹百褶裙左胸口上的扣子上挂着一支不长不短的,用一根嵌金丝红绳和四颗颜色极正的春带彩翡翠珠子打的五蝠络子压襟头上梳着雍容大气的牡丹头,簪着一整套极难得一见的南洋金珠为主的小冠头面项上戴着由透亮度极好的冰玉做嵌面的呈祥富贵式样的古银璎珞,腕上则一对极其细致的镂空雕莲花沐佛式样的金镯子。
再看她面容保养得宜,生的温婉贤淑,慈眉善目,叫人瞧不出她真实年纪来。就端看她一举一动模样简直宛若菩萨在世。
那位周六爷倒只有三分像他母亲。乔卿莫正感叹着,就见镇国公夫人跟身边的嬷嬷吩咐了什么,那嬷嬷这才不紧不慢的往这屋檐下来。
乔卿莫忙收了打量,作回受气包的模样。
“姑娘勤好,老奴是镇国公夫人身边的云嬷嬷,咱们夫人听着这院里嘈杂得紧,都无法静心听课了,所以便让老奴来打探一二。”云嬷嬷说着话,恭恭敬敬的向乔卿莫行礼。
这下屋檐下的仆妇丫鬟们一听来认识镇国公夫人身边的嬷嬷,都停了嘴纷纷向云嬷嬷行礼。
乔卿莫忙起身回以半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让夫人,嬷嬷,见笑了。没成想我院里的丫鬟婆子们斗斗嘴罢,竟打扰到国公夫人听课,着实不好意思,我这就训斥她们消停些罢。”乔卿莫说完转头又唤佩蓝和绾青道“还不快进屋去,没得在这儿丢人现眼叫人笑话。”
佩蓝瞬间入戏,一副忿忿不平的模样,大步走过去指着简婆子就喊“姑娘!凭什么是我们进屋去,明明就是这个坏良心的恶婆子险些烫伤您,要进屋合该是她先认错进屋才对!”
简婆子一把拍掉佩蓝指着她鼻子的手,唾了口唾沫道“呸!你这小蹄子嘴巴放干净些!表姑娘都没说我的错儿,你到做起表姑娘的主来了?!你哪只眼睛看着老婆子我烫伤表姑娘了?叫你进去你就进去,没得在这乌喧喧的对老婆子我指手画脚!叫旁人看了笑话!”
“就是,表姑娘都没说话,你拿什么主子的款儿!”简婆子身后事平日里跟简婆子要好的几个,难免要帮腔。
魏紫将手被打得通红的佩蓝拉到身后,对着简婆子骂道“一群没眼色的狗东西!待明日回了府,自有太夫人收拾你们!”
“快别闹了,恐叫旁人笑话。”乔卿莫哭着劝道。
云嬷嬷眼瞧着这又要打起来,尴尬的笑了笑转身回到镇国公夫人身边回道“夫人,老奴瞧着倒不好管闲事,要不咱们走罢。”
镇国公夫人瞧了瞧云嬷嬷,又瞧了瞧那泪眼婆娑的主子姑娘,叹了口气还是由知了扶着边朝那小姑娘走去边道“这是哪家的热闹?”
众人一见镇国公夫人过来了,即将打起来的架势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叫夫人笑话了。”乔卿莫揩了揩眼角的湿润向镇国公夫人行见面礼。
镇国公夫人虚扶一把,温声道“也不算得笑话,这谁家还没个刁奴蠢物的,你年纪小镇不住也情有可原,你若是不嫌我多管闲事,我那几个女护卫倒是可以借你一用。”这话显是想帮乔卿莫出气了。
“谢夫人垂怜,只是这简婆子是我大舅母院里的人,若要处置大约只有等回了府由着大舅母做主的,我倒不好在这山上打大舅母的脸面。”乔卿莫越是这一副唯诺害怕的模样,越是戳镇国公夫人的柔软心窝子。
镇国公夫人一听这还是个寄人篱下的表姑娘,更是揪心,当即下了决心要帮她一把,温声道“不知,可否告知我你是哪家的表姑娘,我若认得一二,待下山回京都也好上门为你护说护说,免得这等子刁奴巧舌善辩,反污了公正。”言外之意便是要上门撑腰了。
简婆子听着这一句句看似软绵绵的,实际都是要命的话,吓得小腿直打颤,赶忙下跪求饶“国公夫人误会”
“住口!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儿!”知了一副护主的模样逮住就斥。
这样本无不对,但这毕竟是乔卿莫带来的人,如此肆意的让别府的丫鬟给骂了,这才是在打乔卿莫的脸。
乔卿莫不动声色只当没听见又向镇国公夫人行礼道“小女子姓乔祖籍浔阳,父亲外放凤阳府做知府,因着小女子的母亲故去,所以便到京都外家永诚伯府散心。”
“原是,永诚伯府太夫人的嫡亲外孙女呀。”镇国公夫人这回又真扶了乔卿莫,扶起来上下左右更是细细打量着。
乔卿莫反是一头雾水“国公夫人识小女?”
“听过罢,听过罢。”镇国公夫人这下才是越看越喜欢,怎么看怎么都觉着眼前这温柔不俗小姑娘配得上自己那五侄儿。
乔卿莫正准备邀镇国公夫人进屋喝茶时,就见一小和尚来催镇国公夫人去听大师讲课。
镇国公夫人心有不舍,却依旧嘱咐道“你莫要怕这些个刁奴,待我回了京都就去贵府拜访。”
“多谢国公夫人。”乔卿莫说着目送镇国公夫人走远,回了头看也不看还跪在地上的简婆子吩咐魏紫道“把她绑了,去北院叫两个家丁连夜将她送还给大舅母,理由嘛,就照实说。”
“表姑娘!饶命!表姑娘”
简婆子第二个饶命还没嚎出口,就被先前站在她身后的婆子们给堵了嘴。
“姑娘,那镇国公夫人那里?”佩蓝心有不甘。
乔卿莫却只是笑了笑道“来日方长。”
瑞表姑娘进京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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