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妈妈看着李小玉又是摇头又是叹息。李小玉忙道:“孙妈妈您不用担心的,我奶足着呢。”
孙妈妈起身走到门前,推开一小缝,探出头张望了下,又坐到李小玉床前低声道:“你知道这药铺东家什么底细么?你叫我老婆子怎么说你好,怎么尽惹些惹不得的人。”
“他不就是一个做生意的么?”
“做生意?”孙妈妈苦笑,“这做生意和做生意差别大了去。我们那个客栈也是做生意,我刚嫁到孙家时,就这么一个客栈,如今女儿都嫁人了,还就这么一个客栈。
“人家十岁起,就开始接手家里的生意。最开始,就这么一个药铺,你知道人家现在有多少店铺么?这长安的赌场、酒楼、妓院、镖局、粮铺……几乎半数都姓了沈!”
孙妈妈说着,想着刚在二楼见着的那个年轻人,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眼,周身散发出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不由机伶伶的打了个冷战。
“孙妈妈,不管他是什么人,咱不惹他不就行了。您等我收拾下,等会就跟您一起去回客栈。”
“小玉呀,你走不了了。”孙妈妈再次苦笑,看着李小玉疑惑的双眼,她拍拍小君阳,“长安城都传遍了,沈家这一个月来,找了不下百位奶娘,这小祖宗一口都不吃,偏偏他吃上了你的奶。”
李小玉一下子愣住了,垂下眼帘看看躺在她儿子身边的小君阳,见着这个出生已有月余的婴儿那明显比旁边刚出生的婴儿都要小上一圈的青白色的脸,心中不由又有一种涩涩的疼痛。
小君阳睡得极是香甜,两个小小的拳头紧紧握着,举在自己耳旁,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小小的嘴巴两边一扯,居然于睡梦中展给了李小玉一个笑脸,让李小玉的心中一软。
一旁的儿子就没那么安静了,眉头紧皱,直皱的额头满是皱褶,小小的身子耸动了几下,蓦地咧嘴“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李小玉慌忙轻拍,可越拍越哭。孙妈妈伸手一探,笑了:“哎哟,尿了。”
看着孙妈妈熟练的给孩子擦身子,又给换上刚带过来的早准备好的衣物,整个过程中,孩子都是紧闭着眼,一滴泪都没有,就在那儿干嚎。小脸红通通的,皱皱巴巴的,就见一张大嘴,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处了。
李小玉满心的怜爱,却道:“孙妈妈,他怎么长的这么丑呀。”
孙妈妈失笑:“刚出生都这样子啦。你是没瞧见你孙姐姐,刚生时又小又瘦,干干巴巴的像个小老头,还是个女孩,可把我愁的哟。后来,是一天比一天好看。”
弄舒服了,孩子抽抽噎噎的低下声来,却又撅着嘴巴右左晃着作吸吮状。
“小子,拉完就饿啦?”孙妈妈把孩子塞到李小玉怀里,“快喂喂吧,不然又该哭了。”
看着李小玉低头给孩子喂奶,孙妈妈心中怜惜。这不过是个才十八岁的女孩,脸上甚至还有着未曾脱完的稚气,却是无父无母,流落异乡,无家可归!
孙妈妈又起身,扒到了窗口向外望去,院外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只隐见前面大堂里影影绰绰穿行着前来就诊的人。
她坐回床边,爱怜的给李小玉捋了捋散落的碎发。
“小玉,事儿你都知道了,那儿你是去不得了。不为自己,也得为孩子多想想是不?”
李小玉只是垂头不语。
“以后,你就叫杜小玉,我娘家母亲姓杜,你在心里,就当我是你的姨母吧。记住了,你是从沧州来的,去年沧州闹时疫,你的父母夫君都丧身在那场时疫里了……”
孙妈妈小声细细的把刚跟沈重山编的那通话又跟李小玉述了一遍。
李小玉只是紧紧低着头不言不语,却有大滴大滴的泪珠滴落在孩子连眼都还没睁开的小脸上。
岭南一年中大段时间都处在炎热之中,土地贫瘠,缺衣少食。于是每年入秋时,曾阿牛的阿爹都会约李阿爹一起上山打猎,一来可改善生活,二来也可卖点钱置换点生活日常用品。
曾阿爹和曾阿牛一般,长的高高壮壮,是那块远近闻名的猎手,还时常有附近集镇的大户人家上门来求买猎物。
可那一年的秋天,两人上了山碰到了野猪群,曾阿爹再也没有能活着回来,李阿爹倒是挣扎着回到了家中,也在五天后伤重不治,撒手人寰。
李小玉从小就不曾见过母亲,是阿爹一手拉扯着长大。在记忆中,一个大男人每天笨手笨脚的给她梳起小辫,穿上花衣,把小小的她捆在自己胸前,上山采药。
岭南的山又高又陡,时常父女俩就会一起跌倒滑滚,阿爹总是蜷着身子,把她牢牢护在怀里,然后她便会看到一个满头草屑,发丝凌乱的阿爹,父女俩就相顾大笑,可阿爹时常会笑着笑着就笑出满眼的泪花。
第五日,夜。
已几日滴水不进的阿爹突然开口想要喝粥,待她熬好稀粥,端着碗走到阿爹的房门口时,惊见她的阿爹抓着柳慕容的手,嘶声的交待着:“带她回中原,带她回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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