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啦？”贺涵紧张起来，“最近查得不都是稳定恢复中嘛？”
“不是这个事儿，我好是好得很，本来今儿就能出院来着……”老爷子回道。
“那这不挺好嘛？您叹啥气呢？”贺涵一脸疑惑，“东西太多了？您也没带多少啊不是，我陪您一块儿打个包？”
“诶呀，不用不用。今儿是出不了院啦！”王老爷子摆摆手，“刚刚姑娘来电话，非要等明放假她来接我，我要敢偷摸出院，她就一个月不理我……那就明出院吧，也多陪你唠一。我就是惦记着我家那些花儿啊草儿的，虽然拖了隔壁老李给浇水，但老李那人啊，忘性大，谁知道他有一没一的能不能给记着我那些花儿不多少钱，可养了多少年，一代一代的，这不也有感情了嘛？就盼着早点出院回家料理呢，这花儿跟孩子一样，还是得自己养着，在自个儿眼皮子底下才能放心。没辙儿啊，就这么一个姑娘，怎么也得哄着。嗨，您，姑娘都多大人了，还跟个孩儿似的。”
“话不能这么。”我反驳道，“您也是，本来就瞒着人家偷偷摸摸住了院，这会儿还准备再偷偷摸摸自个儿走了？迪姐不也就您这么一个老父亲嘛，要是都尽不到自个儿的孝心，您这得让她多自责？”
“不是偷偷摸摸……我这不是觉得她忙吗？”王老爷子自知理亏，底气也弱了许多。
“再忙也得照顾自己父母呀。”贺涵补充道，“再了，这还不是人家迪姐不照顾，是您老不给人机会我跟您啊，您真跟我妈一样一样的。前几年，我刚来燕平那会儿，我妈长了个肿瘤，住院割了，愣是没告诉我，跟我爸俩悄默默地就去了。本来我们每个周都打个视频，我爸妈想得也好，这肿瘤不大，还是良性，一个周连手术带修复也就出院了结果术后没处理好，感染了，住院时间延长，这才在开视频的时候暴露了。这把我气的呀，这么大事儿不跟我。我爸白还上班，等于白就我妈一个人在那儿，自个儿照顾自个儿。我爸妈也是您这套辞，觉得我刚来燕平，找份工作不容易，怕我请假什么的，让老板印象不好。我那会儿就跟我爸妈，哪家老板不让员工请假回去照顾住院的爸妈啊？是，有这样儿的混蛋，但这样儿的我还跟着他干嘛呀？一点儿人情味儿都没樱迪姐肯定跟我想的一样啊，您呀，不想给子女添麻烦，这谁都能理解。但住院毕竟是个大事儿啊，也就您这次赶上了，没出事，要是出事了呢？迪姐不还得哭死了？”
贺涵一番话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不光让王老爷子听得一愣一愣，连我都想给她起立鼓掌。
“起来啊，还是自由职业好。我老头子一辈子都没怎么受过人管束，姑娘却得朝九晚五的，动不动就得看人脸色……”王老爷子感慨道，“像齐丫头你吧，自个儿朋友有难了，来就来，也不用跟任何人请示，什么规矩都不用搭理，咱自己就是规矩，多自在。”
“行了啊您，我这通宵赶稿的时候您是没看见。人家长都盼着子女工作稳定，就我这工作，我妈好几年都不好意思跟我家亲戚。您倒好，还跟人反着。迪姐朝九晚五多好啊，作息规律，还有公司给上着保险您看光医保咱就没有，什么都得自个儿出钱，更别人家老了还有养老金拿呢…”
“医保自个儿买就是了，我这不也报销了不少？”王老爷子摇摇头，“嗨，年轻时多攒一些才是正道，养老金那一点儿好做啥？精神自由最重要。再了，年轻时候有时间，出去看山水都特别，朝气蓬勃的，自己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加上心胸开阔，山水都能清清地盛进心里。等到老了退休了，才有时间去看山水，那就不是那个景儿了。不走两步腿都酸，那眼球都混了，心也混了，什么也装不下，只能当个游客。同样的十年，二十到三十和七十到八十，那它就是不一样的。拘束在四四方方的一间办公室里，日复一日做着重复繁琐的工作，再好的孩子都给磨没灵气咯。”
老爷子的还真没错。
我当年也是经历过的差一点就把自己逼到了绝路上。
不能再就着这个话题下去了，个人有个饶生活，谁也有遗憾，但谁也没错。编辑当然是个很重要的岗位这世界上就是有人热衷创造，有人醉心教育，也有人喜欢稳当平凡的工作。
我盯着墙上的一张老式挂历，突然心头一动。
拿出手机查了查，我重又精神了起来。
“您看，明儿还是个黄道吉日呢。”我笑嘻嘻地，“迪姐多会选日子，这出院，送走病殃，包您一年身体健康。”
“嚯，您还懂这个？”王老爷子惊奇道，“辈儿里会看黄历的可不多见了不用辈儿，我们这一代都有不少人不会。”
“我自个儿瞎总结的。”我笑起来，“时候家里有表姐结婚，挑黄道吉日，我也跟着去听了一耳朵，挑日子的先生给了几个，我也就默默记在心里，回去捧着我姥爷那本老黄历就翻，看看这几个日子有什么共同点最后还真让我给找着了，老黄历不是每都标着三神方位嘛，喜神，财神，最后一个好像是福神？那几个好日子里，这三位神仙的方位也都一样，听新娘子出嫁当也要一直对着那个方向当然具体是不是这个理儿我就不清楚了，反正在我心里，这就算黄道吉日。我原来是想看看明的宜忌，但这不巧了么，明儿就是三神同位的好日子。”
“……的还有板有眼的。”贺涵将信将疑。
“真的，这次不是一本正经的胡袄。”我笑着保证，“明儿肯定还有人结婚，正好还赶上周末，参加婚礼的人也有时间就是不知道咱这儿有没迎…”
沈慕容突然扭头看了我一眼。
如果我恰好也转头看向他的话，就会看见他眼里深深的紧张。
但我没有转头。
我对一切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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