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儿从未见过他痛哭流涕的样子,早已心软。最后被那句“咱们一家以后好好的”彻底打动。
她最想要的,从来不是嫁到高门大户,不是锦衣玉食绫罗绸缎,不过是一个好好的家,好好的过日子,只要一家和睦,吃糠咽菜也心甘情愿。
秀儿红着眼睛道:“你别哭了,我跟你走就是。”
钟婆婆急道:“你傻呀?”
萧崇劝道:“此事应当三思而后行,毒打妻女的人就像上了瘾的赌徒,几天不动手就痒痒的厉害,很难改掉的。”
秀儿心意已决,道:“萧公子,他是我爹,我娘已经走了,不回去我就又少了一个亲人。他只有我一个女儿,或许是真怕将来没人养老有了悔意。我对家的渴望你是理解不了的,我从来没做过坏事,或许老天开眼真能成全我的心愿呢。”
别人的家务事,外人不好过多参与,萧崇和钟婆婆都无话可说。
秀儿道:“婆婆,不管将来如何,我会一直照顾你。”
钟婆婆气鼓鼓的,道:“走吧走吧,我又不是你的亲奶奶,还能怎么样。”
秀儿跟着高大长走后不久。殷茏醒了过来,和萧崇、钟婆婆围着小炕桌吃早饭,道:“秀儿姐呢?早吃过了?
萧崇道:“今天一大早被她父亲接走了。”
殷茏一愣,道:“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事到如今,萧崇只能往好的方面想,道:“高大长哭唧唧的,一口一个‘我错了’,大概是真的悔悟了吧。骨肉亲情,总有一天会觉醒的。”
殷茏想起自己的兄长殷旭,从前是个混账中的混账。她挨打,他叫好,她摔倒,他大笑,她生病,他迫不及待放鞭炮。被父亲惩罚了多次,殷旭每次都主动给父亲塞戒尺,火上浇油起哄架秧子,唯恐天下不乱。
那样一个顶级大混账,也是突然之间醒悟的。或许亲情的力量,就是这么神奇。
钟婆婆却没那么乐观,同住一条街,高大长的卑劣无耻,她一点一滴都看在眼里的。道:“我不放心,秀儿万一被打死可咋办?”
萧崇道:“亲生的骨肉,再不喜欢也会手下留情的吧。”
突然想起殷茏的父亲,自己否定了自己的话。绝情心狠的父亲并不是稀有的物种,把亲闺女往死里坑的大有人在,道:“高大长是个掉进钱眼里的家伙,可能就是想把秀儿哄回去给干活。受伤的劳力没法干活,为了这个他也会手下留情的吧。”
钟婆婆心中堵得厉害,有些后悔放走了秀儿,道:“那孩子心太软,根本不该回去。”
萧崇道:“婆婆,我问您一件事,秀儿姐曾在您面前现了原形吧?”
钟婆婆瞪圆了浑浊的眼睛,道:“你咋知道的?”
当然是她泄露了秘密,泄密而不自知,这老人家也忒糊涂了。萧崇憋着笑,道:“无意中知道的,您说实话吧,我不外传。”
钟婆婆点了点头,道:“她有一次挨了打,一边哭一边喝酒,突然变成个芋头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下,幸好我看到是她变的芋头,要不就塞灶坑里烤着吃了。”
殷茏全身抖了一下,萧崇愣住了,道:“是芋头?”
钟婆婆往嘴里划拉两口饭,含含糊糊道:“是芋头啊。”
萧崇道:“长在土里的那个芋头?”
钟婆婆点点头。
萧崇暗道一声惭愧,当初把“芋头”听成了“鱼头”,以为秀儿是鱼妖。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原来芋头也能成精。
殷茏问道:“高大长也是妖吗?”
钟婆婆摇头:“我听邻居说,秀儿的亲娘是个芋头精,别的就不知道了。”
殷茏和萧崇同时认定,高大长也是妖。秀儿的灵力不弱,她的亲娘应该是个修为深厚的妖,
如果高大长是人,秀儿娘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掀翻,不可能常年挨打,更不可能受不了跑掉。
历练多年,见过类似的事情。一个恶妖,一个善良的妖,出于种种原因结为夫妻,混迹在人世间。
一恶一善,矛盾重重,有的将就着过日子,有的最终反目,各奔天涯了。
秀儿娘和高大长明显是将就不下去的,她跑了解脱了,只是苦了秀儿,留在恶魔窝里一直受苦受罪。
萧崇叹道:“婆婆,您心肠真好,明知秀儿是妖还处处照顾,我看一些邻居待秀儿姐也挺和善,他们不知真相还是不在乎真相?”
钟婆婆道:“这条街上的人大都挺好的,妖就妖呗,秀儿那孩子好,我们愿意待她好。”
萧崇看向殷茏,道:“这算不幸中的万幸,秀儿姐的日子还不是太悲催。我以前见过一个小妖,整天被邻居欺负,最后受不了撞墙自尽了。”
钟婆婆道:“还得咋样才算悲催,我们不欺负她有人欺负啊,她家饭馆那条街上好多坏人,我捡菜的时候去过几次,每次都看到秀儿被欺负,有个男的贼可恨,把菜泼了她一脸,骂她是死胖子芋头怪。”
殷茏神情凝重,道:“哪条街,什么饭馆?”
钟婆婆好一阵冥思苦想,道:“离着挺远的,叫‘穷乡街’。那个什么风?春风饭馆还是秋风饭馆来着……我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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