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峻回到朔北时,是七月十四日的凌晨,皎皎明月,当空高悬。
他扬鞭策马,沿小道踏着月色疾驰。这一路走来,他对昨日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了初步的推断。
在厉城时,封峻依稀记得,庚翼交给他的那块传国玉玺上,似乎是有一道不怎么起眼的裂痕。然而,他带回郁阳的那块国玺上,四个立面都平整无暇,的确被调了包。
靖云……他骤然握紧了马缰,深吸了一口气,逼迫自己不去细想与她的纠葛。
她提起那则关于国玺的秘闻,说是不见诸史册,仅在皇族间口耳相传,而制造假玉玺陷害他的人,恰好利用了这道不起眼的裂痕,说明那人也知道这则秘闻。
这么说来,既是皇族、又有陷害他的动机,答案昭然若示——元舜。
早在厉城交接防务时,元舜入城后便一味地耀武扬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攻陷的厉城。另外,元舜还纵容部将骄横跋扈,处处与朔州军作对。
封峻一直约束手下,就是不愿与他的人起正面冲突,在这种深入敌境的情况下,要是起了内讧,吃亏的只能是自己人。
以元舜的实力,在厉城找个玉匠并非难事。可是,元舜也没有见过国玺,难就难在,他必须要先找人窃出国玺以后,玉匠才能照着做。
这就说明,朔州军中出了内奸。
封峻当然第一个怀疑石浩,他们之间的积怨已深。然而,他从庚翼手中接过国玺后,一直让自己人看管,也算是有意无意地防着朔北军,石浩有什么本事绕过陷阵营的守卫,先窃出真国玺,再将假国玺原路送回?
夜色更浓了,进入了黎明前最黑暗的光景。
此刻,封峻距离陷阵营不到十里,他没有选择回营,而是沿着小道,朝军营北面的树林中驰去。那些人要在宫中置他于死地,军营中必然有了变故,要想探听消息,也并非难事。
封峻进入这片树林后,勒着马缰减缓了速度,转向西北方向。即便林中光线昏暗,他也绝不会走错——这是他亲自为陷阵营布下的暗哨点之一。
“谁在那儿!”这时,黑暗中突然响起一声低喝。
封峻认出了这个声音,勒马停住,低声说道:“小黑,是我。”
“啊!大将军!”在树丛中,快步奔出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兵士,他的声音欢喜得有些发颤,“我就知道你会回来,他们都说你死了,我才不相信!”
封峻下了马,把缰绳挽在手中,看着小黑说道:“是谁说我死了?”
“一个叫聂成的监军,昨天下午到营里说的。”
“那顾将军呢?”
“你就放心吧,顾将军好好的。”
“那朔北营有什么动向?”
“朔北营那边也换领头的了,是叫高……高啥的,哦对了,叫高飞翰。”
果然,聂成和高飞翰都是元舜的旧部,以为他在郁阳必死,已经迫不及待接手朔州军了。看来靖云推断得不错,明令是抓捕收监,实则有人会趁乱对他痛下杀手。
小黑在绕在他身边,左右张望,说道:“吕队长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还有猴子、癞头、大山他们呢?”
封峻心头一紧,不由得一声叹息,说道:“他们在郁阳掩护我逃脱,大概都死了。”
小黑闻言,立刻沉默了。他精瘦的少年身形,在封峻面前的黑暗中隐隐浮现。过了半晌,小黑又闷声闷气地开了口:
“大将军,现在你的亲兵队缺人,让我加入吧。”
封峻一怔,没料到他突然提起这出,便说道:“过几年再说吧。”
“过几年,我就该是亲兵队长了。”小黑挠了挠头。
“亲兵队没什么好玩的。”
“我才不是玩——”
“以后再说,”封峻打断他,隐隐有些不悦,“你先帮我办几件事。”
“要是我办成了,就让我当你亲兵吗?”
“你再像这样胡闹,以后就别想留在陷阵营。”封峻不由得心烦气躁,语气也严厉起来。
“啊?这是凭啥?”小黑不服气地囔囔着。
“在陷阵营里,没有不听军令的兵。”
“才怪,这几年你说啥,我就做啥,哪一次不听军令了?”
“就这一次!”
小黑默了一阵,又小声咕哝道:“你可别小瞧我,吕队长、猴子、癞头他们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
封峻骤然咬紧了牙关,强压着火气,牵着马在林中调转方向,随即翻身上马。
小黑见状,匆忙上前,一把拉住他的马辔头,急声说道:“等等!大将军你要去哪儿?”
“我去找别的暗哨。”
“哎呀,我……我错了大将军。”
“我管不了你,也就当不了你的将军。”封峻不愿跟他纠缠,小腿一夹马肚,白马迈开蹄子缓步向前。
“真的、真的我错了。”小黑紧紧拽住马辔头不撒手,被马拖得一个踉跄。
“你松开手。”封峻有些不忍,怕马伤着他,便放松了小腿,让马走得更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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