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村剧团在村舞台上面演节目。
舞台前面,那一道颤悠悠的大红幕布顶处,安着五六个电灯,整个看戏的人,从头到脚下,被电灯光柒成了明亮之光,连头也被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亮一些。
坐在舞台下边中间看戏的人,特别是两边的人,戏还没有开始之前,就有说话声,汇集成声音的波浪,此起彼伏。
唯有丹江河水,无语东流。
有的人还站起来,向后看看,家里看戏的人,怎么还不来看?因他那里,还有一个空位子,他们能坐在看戏,最正中的位置上,下午就占好的。
大海的家,就在村子舞台后面,只有几步之隔,戏还没有开始之前,舞台下面嘈嘈杂杂的声音,大海早已听到了,就想立即到舞台下边看演戏,虽然苏团长没有让他,参加坐在乐队里,为村剧团的演员演唱,用笛子伴奏。
大海在他睡觉的屋子,关上了拉电灯的开关线,清脆地响了一声,电灯一下子就熄了。
大海把小屋门拉开,吱咛地响了一下。
大海的母亲在炕上,患有风湿关节炎,早在屋子东那间土炕上躺着,却心不闲,还在想着一家人如何过好日子的事情。大海的父亲也可能早出去,到村剧团舞台下面看戏去了。
大海的母亲,听到了门的响声,她就会想到,这一定又是大海要到外面去,他晚上又要出去,是做啥子事去?是到村子里找伙伴们玩?或是村剧团演戏,他又坐在乐队里吹笛子?他这个年龄价段的人,还不长心,只知一天到晚,耍他的事情。
大海的母亲心事最重要的,是大海什么时候,能为他找到了媳妇,那就让她这个当母亲的放心下来了。
但大海,对她的母亲一天到晚操他的心,并不真正理解。
大海的母亲,当大海拉门,要向外就要双脚跨出去的时候,门声响时声音结束时,就问大海:“大海,你出去做啥事去?”
大海用快节奏的声调说:“村子里剧团晚上演戏,我看戏去。”
“看了后,早点回来!”
“好!”
大海回答了他母亲的话后,急急地大步地走到了村舞台侧边。
大海从他爱上了音乐之后,不论是县里剧团来村子,还是村子里农民剧团,在村舞台上边演,文乐队拉二胡板胡等乐队队员,坐的地方就在舞台以东,那个窗子下边,他总是站在舞台下边以西侧处。
中间看节目的人,都是村子里人,是下午家里的小孩子,端上凳子占的好地方,都在中间。
大海就站在从十多里以外的山里人,爱看节目并且不怕走路吃苦的人,才到舞台东西两侧处,没有凳子,只能站着看戏的人。
那天晚上,大海和他以往的情况有了一点变化,以往,他是村剧团乐队的一个成员,那天晚上,有些例外,因为县剧团乐队的齐永老师,帮助村剧团乐队,参加晚上演出所有节目的伴奏,现在,他只能站在以西,舞台一边的侧处站的观众中,欣赏台上的节目。
台下看节目的村中人,还有外村人,都有些等得急了的感觉。
村中狗娃他妈,声音洪亮,像钟一样发出来的声音:“怎么还不开始,让人等得不行!”
另外一位坐在她身边的铁栓他妈也说:“你不看了,你回家去吧,这演节目开始的事情,那由不得你。”
大海有几回,向舞台上面望时,一道长长的桃花红的幕布,像他家的门一样,还紧紧地关着。幕布顶处,安的电灯,发出的灯光,亮了远远的一大片,每一个看戏人的脸上,表情是啥样子,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正在观众心里最盼望演出开始的时候,坐在舞台东边的乐队队员们,开始奏出了一段,演出开始前的乐曲,像是给观众们提个神,也给舞台后台上的演员们,提个醒,演出要正式开始了。
开始乐曲奏完之后,村中主持节目的秀苗,缓缓地走在大幕外中间,向台上的观众们,亲切地响亮地说:“亲爱的观众同志们,现在演出正式开始,第一个节目,舞蹈,我们是延河畔上的好儿女,请大家欣赏。
在热情欢快悦耳的音乐声中,桃红色的大幕,在村中那位拉幕人,友治叔手中,拉开了。
舞台上面,电灯光,打的如同白天。村中李秀秀等十名女演员,在村剧团的乐器声中,边跳舞边唱着歌曲。
东边窗子下边乐队队员中,坐着一位笛子吹奏者,他此时神情专注,他的脸上,含有一中淡黑吐出红晕般的气色,专注地吹着笛子,吹出的乐音明亮,在乐队中,整个乐器的声音中,显得突出,能把整个乐队队员的演奏情绪,都能带动起来,像是一个跑步运动员,始终在前面,领着大家一起跑。
大海听到了笛子的明亮的声音后,一下子就知道,这个吹笛子的人,就是那个县剧团的齐永。
跳舞的女演员中,大海关注的人,却是那个李秀秀。她个儿不算高,大海欣赏她表演时,做一个动作的时候,她的双眼,像在看着前面,是一道从高山下流出来的瀑布,是舞台下边的每一个观众,含有大海也在内,并且她一定会知道大海,也在欣赏她们的舞蹈节目。
李秀秀她们表演的一个舞蹈节目,很快地就在音乐声中结束了。
大海看这个节目的时候,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这虽然是一个小小的舞蹈节目,开始排的时候,苏团长给他的歌本,当时,当成了一件大事去做的,节奏复杂,好多乐句,还唱不准,县剧团乐队齐永老师来了之后,又跟着齐永老师,学习了好多遍,费了一定的气力学会之后,充满信心地给村剧团,那十位女演中教唱,能起到当音乐老师的作用,能站在一个大教室前面,一句一句地教十位女演员,学唱那首我们是延河畔的好儿女的歌曲。谁知,在他教唱的时候,李秀秀站了起来,与他抗争,竟替他,向那女演员们教那首歌曲。
大海这天晚上,看到了李秀秀在舞台上表演舞蹈时,当她在做每一个动作的时候,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时,白雪一般雪白的脸颊,泉水清沏似的眼神,对于大海美的触动是很大的。
那天晚上,大海看完了村剧团演的每一个节目同,完毕之后,回到家里,睡在西边那个土炕上边,铺的盖的都是他的母亲,在织布机上面织下的粗布,做的铺被和盖改。
那天晚上,梦中梦到了和李秀秀有关的梦,真假不分,似梦似幻,打破时间和空间上的距离。
大海的爷爷是一位喜欢栽果树的人。有一回,大约大海只是个少年,也能听得懂他的爷爷,给他讲一些关于种树好处内容的话。
当时,他的爷爷给大海讲栽柿子树内容的话,就在一个由北向南,长长的一个小院子的南面,前面两三步,就是大海爷爷奶奶住的三间土瓦房,门前有一棵树身,经过三节弯曲的梧桐树,树上的叶子,在大海的眼中,一年四季都是绿色,一片一片绿叶,大大方方,像一把大扇子一样。
南边的向西的,一道土红色的院墙下边,有一块长长胖胖的大白石头,看它时,总觉很安静,如八月十五晚上那轮明月一样。
大海的爷爷和大海,站在这块石头近前,多次给大海说过:“大海,村中西岭一块坡地边上,有我栽的一棵柿子树,已经开始结柿子了,结的柿子四四方方,个头大,很甜,比那蜜糖还好吃呢!你要留个心,常有小娃上树去摘,看见了就喊喊,这样,到打柿子的时候,就能多打些。”
大海听到了爷爷,给他说的话,他觉得他听懂了,爷爷给他讲话的意思。
那年秋天一天中午时,大海放了学,走到了村子向北的公路边上,忽然想起了他的爷爷,给他讲过的话,要看护好他家,西岭地边上的那棵柿子树,别让那些小孩子胡乱摘。柿子正往红里长,还是青的,也不能吃,小孩子不懂事,偷摘青柿子,纯粹就是害那柿子。
大海把身子面向以北不远的一块地里,看见了一棵柿子树,远远看它,真像一小座小山一样,分不清那是树,还是小山。
那树影,就在眼里晃动一般,大海看得真真切切,有两个女孩子,就坐在低处,一杆树杆上,小孩子不懂事,想怎么摘那柿子,就怎么去摘,摘了之后,向树上乱扔,不会一点心疼那柿子,那柿子还是青色的,还没有长到鲜红的时候,还没有到达它成熟的时候。
大海想也没有想,就向那岭上他家的那柿子树跑去,跑得气喘吁吁,也不觉累,一心只想着,把那还在他家柿子树上的女孩子,赶下树去,别让她们乱摘他家树上的柿子。
大海这时候,如同变了一只小鸟,并且长出了两个很会飞的翅膀,飞一般地到了村西边的岭上第一块地里,那棵他家的柿子树前。
柿子树比较低的一根长长的粗杆上边,坐着两个女孩子,一个叫粉粉,一个叫李秀秀。
大海站在树下,对她们俩个大声地说:“给我下来,要不我就,把腿从树上拉下来?”
李秀秀坐在树低一杆中间,一手扶着高处的一个树杆上,粉粉也是这样坐着。
这俩位听了大海的话,并不响应,还骂着大海父亲的名字。
大海又大声地说:“快下来,不下来,我就动手了!”
其中,粉粉听了大海吓唬的话,从她坐的那底处的树杆上边,跳了树下地上。
树下边,满是被她们俩个摘的绿皮的柿子,大海看见后,真是有一种心疼之感,还没有到真正打柿子的时候。
大海又对李秀秀大声地说道:“你快点下来,把我家的柿子,给糟蹋了这么多!你下来不下来?”
“我就不下来,你拉吧。”
“你还以为我不敢拉。”
大海这时候,他是处在一种什么年级段?还没有到,分得清李秀秀坐在底处的树杆,离地面到底有多高?如果真的把人家拉下来,跌到了地上,会有没有意外发生?
大海那一瞬间的表现,就是处在那样一个懵懂少年时期。
“快下来,不下来,我就拉你的腿了。”
“你拉吧,我不怕。”
大海的手连想也没有想,就拉了李秀秀的小腿,李秀秀就从那底处的树杆下,掉到了树下,大海听到了李秀秀痛的大叫了一声,后面的情况,他是一无所知了。
大海这时候,虽说年小,但有一种害怕的情绪,席卷了他的全身。
大海不顾一切地跑回家,他没有到自己的父母亲家里,如果他的父亲母亲知道,做了这么一件对不起人的事情,是一定要好好地暴打他一顿的。如果把人身体摔坏了,那怎么才能赔上人家,那种后果严重性是无法说得清的。
大海从小时候,认为他的爷爷是他的大保护伞,就跑到爷爷的不院子,想找个地方,把他藏起来,不让人发现。
大海还以为,如果有人为这事找他,他把他藏到一个找不到的地方,躲起来。实际上,如果有什么后果,能躲得了吗。
那李秀秀这会儿,跌倒在树下边,会是一种什么情况?那位粉粉见此状后,会不会回家,对她的家人说,从树下,把李秀秀背回家呢?
大海的爷爷家,有一个长长的小院子,以北有一个楼门,大海的奶奶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那个小小的三间土屋内,做些家务活,他的爷爷却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集体的地里干活。庄稼行里所有活儿都会干,是第一流专家水平,套牛犁地,给村子里大块平地,种麦子时,他给洒种,难度大的农活儿,都去干。
大海从楼门进去的时候,楼门没有上锁,进到了楼门院内。
大海跑到了他的爷爷,小院子南边住的屋门前,门小锁着,这说明,大海的爷爷到山上干活去了,他的奶奶有可能到村中街道上,找一个和她能,说得上话的人家里,说闲话去了。
大海首先想他的爷爷奶奶说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让他的爷爷奶奶,能保护一下他,他心中真有一种被人找到他,那是一种可怕的后果,要等着他一样。
小院子南边,有两间闲房子,有一个小木门,门上也没有上锁,屋子里堆放着大堆的绿草,都是大海的爷爷上山割的,给养的牛吃的草。
大海这时候,就把他用这牛吃的绿草,把他盖在里面。
他以为,这样被厚厚的草掩盖之后,没有人会发现他的。他以为李秀秀的家人,就会很快地追到这儿来的了,虽然年少,隐约地感受到了,他做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不知那李秀秀摔得有多厉害?
大海这一会儿,用厚厚的青草,盖住他的全身,可是还能听到,爷爷小院子内,有一个人进来,是和他爷爷共用一道院子的一位叔叔,他叫他劳实大大。
劳实大大,当时正青春,他是到他的爷爷院子找什么来了?到了门前,见上着锁,说:“人到哪儿去了。”又离开小院子,脚步迈得不是多么重,大海却听到清清楚,响亮,渐行渐远,脚步声,一定是到了北边的楼门外后,才听不到了。
大海在草堆里,掩盖了好久之后,开始时,没有想到肚子饿的事情,在草堆里,身体也感到不那么舒服,出气都喘得粗了起来。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没有人来这里寻找大海,大海觉得像是没有什么事情了,就揭开了盖在身上的草,回到了村北他的家里,吃午时的饭。
那天中午时,全村人都在吃午饭的时候,大海最能看见的,就是那天依旧是一个大晴天,午时太阳,正挂在当天幕,也没有任何云彩,去想遮住它的光,就是有也不可怕。是的,乌云是遮不住太阳的。太阳精神斗擞地把它的光,照进大海一进门,屋子内的地上。
大海的父亲、母亲、弟弟妹妹,都在吃午饭。
大海的母亲先说:“这大海怎么到了吃午饭的时候,还没回来吃午饭,这放午学的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往日早都回来了,今天是怎么一回事啊。”
大海的母亲总是劝大海的父亲说:“没有事的。大海的玩性大,说不定一会儿就会回来的,他能到哪儿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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