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瞅了一眼姑父。姑父也露出深感意外的表情,微微歪了一下头。
面具是白色的,双眼眼角下垂,露着喜色,嘴巴也带着笑盈盈的表情。
黎明时分突然醒来,看到过上弦月出的景象。从床边的窗户里,可以很好地看到月儿像被一根线牵引着似的,迅速地上升。宛如爱丽丝在仙境中看到的只有嘴巴在笑的猫儿一样的月亮。面具上的嘴巴与那上弦月十分相似。
静静地现出身来翩翩起舞的样子,由于那面具而显得有些奇异,甚至有些吓人。白色的身姿,既像鸟儿,又像雪的精灵在风中飘摇。
白鹭任情而飞。年轻的皇看着自由飞舞的白鹭,叫道:“喂,来人!”声音清澈纯明。对白鹭的舞姿颇为中意的陛下命令把白鹭抓来。
可是,要抓的是空中的飞鸟啊。想要在桥式通路上抓住它,它却自由自在地飞起来,逃到了里面的帷幕前。看到这一幕,不禁让人感到孩儿摇着脑瓜表示不乐意时的那种真烂漫。
随从们不知所措。这时,一个对白鹭来要绝对服从的声音响起:
白鹭听旨!此乃圣旨……
圣旨颁布了。既然如此,圣命难违。白鹭只好“垂翅伏地”。成为阶下囚的白鹭被拉到皇的面前。
陛下爱其心志,授予白鹭五品宫位。知道自己授衔的白鹭“欣喜地”站起来,轻缓地拾起右手,展开洁白、宽大的衣袖。
从这儿开始的舞蹈确实不像是人在起舞。
跳起来后看上去是用力踩下的脚,在接触到地板的时候,气势已经不知在什么地方被悄然化解,声音被吸收在虚无之郑舞台上一片寂静。
因为没有声音,白鹭仿佛就在空中一样,仿佛从世上万物皆有的重量中解脱了出来。
那一身白色,看上去已经不是能乐师的服饰,而是超脱了服饰的某种东西。虽然舞者正在现实的舞台上起舞,实际上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万三郎的衣袖,真的就像超脱了万有引力定律似的,像慢镜头一样施展着舞蹈动作。表演者的生命,传到了衣袖的末端,精妙绝伦地颤动着。
白衣人那充满笑容的面具,现在已经没有怪异的感觉了,只是觉得:这面具之下,真的有一张脸吗?如果有的话,真想看看是怎样的一张脸。
遵圣旨白鹭……
唱曲声中,万三郎跪拜在地。面具低垂,表情消失。表示恭顺之意的自鹭甚合圣意。
得放飞白鹭……
唱曲声中,白鹭弹射而起。“满心欢喜高高飞,满心欢喜高高飞”,表现出喜悦的神情后,倏地飞向帷幕。于是,白衣人
飞往何方无人知。
万三郎在演白鹭时使用面具好像是极其罕见的事。演员从能乐舞台上刚一消失,夹杂着观众的咳嗽声,就响起了对此表示纳闷的声音。
当然,我也向姑父问道:
“那是怎么回事呢?”
“那就是延命冠者的面具啊。可以是老翁面具的年轻版……总而言之,不是人世间普通的人,而是像神一样的存在。”
如此来,白鹭戴上这样的面具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万三郎已经超过六十岁了吧?”
“啊。”
“那么,可以不戴面具表演吧?”
“应该是那样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脸还不够苍老,或许并没有多深的思量,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念头而已。”
不管怎么样,我重新对能乐面具的玄妙不胜感叹。我对姑父谈了我的感受,姑父满意地点头道:
“面具由名角来用就会血脉相通。表演者不同,面具的表情也会完全不一样。那真是令人惊奇不过啊,就是离开舞台表演,光看面具本身,也是充分经受得起鉴赏的呢。能乐面具到底是日本独特的精湛美术品呐。”
据姑父,由文部省牵头,已经对能乐各流派所藏面具做有系统的调查。
“好像上野的美术馆里也举办过面具展览吧。”我道。
我没有去看,不过我记得好像有过一个叫作日本古代面具的展览。当时真应该去看看的。我正感到后悔的时候,姑父道:
“单就能乐面具而言,下个月,在银座的画廊里也要办一个展览会呢。”
“是吗?”
“啊,规模不大,但比较别致,会有精晶展出。”
从姑父那些喜欢能乐的同道那里,经常会传来信息吧。
在我也熟悉的鸠居堂以及资生堂甜品屋里,也有这种举办活动的地方。在银座各处,连日举行着浮世绘、西洋画等各种各样的展览。
“有兴趣的话,一起去看看吗?”
姑父向我发出了令我喜出望外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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