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江南人,为了家乡,也为了讨好申时行,能上这样的奏章并不奇怪。”
佟秉元笑了一笑,又竖起第二根手指,
“第二桩,工科给事中徐贞明奏开京东水田,减东南漕粮而充西北储蓄。”
佟秉清“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冷笑道,
“这人我也知道,又是一个江西人,也不怕步了严嵩的后尘。”
“他要在咱们北方开水田这主意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张居正在时没让他得意,这会儿好不容易把张居正熬死了,我看他也快如了愿了。”
佟正钊听着不由疑惑起来,明朝财赋太过倚仗东南本就是明朝体制的一大弊端。
徐贞明西北开水田分明是良政,为何这佟氏兄弟却尽出讥讽之语?
“二叔,这水田是甚么?”
佟秉清见一直闷声不响的佟正钊忽然开了口,不由笑着回道,
“好侄儿,你是没下地干过重活,二叔今儿就托大教你一句,只要是上头布置给咱老百姓种的地,你甭管它是啥地,也甭管这‘上头’到底是谁,他归根到底就是俩字——‘加税’!”
佟正钊点了点头,心底的疑惑却并未完全消散,
“可要是那‘水田’的收成比咱现在种的地要好上许多倍……”
“就是能好上许多倍,这多出来的收成到不了咱们老百姓手里,又何必白费那些力气呢?”
佟秉清笑着反问道,
“再者,秦王在西北就藩多年,他那皇庄老大一片,能不知道西北种田要兴水利?能不知道水田的好处?”
“可即便他知道,他也不多那句嘴,侄儿你猜这是为啥?”
佟正钊想了一想,道,
“兴开水田无非要两样东西,一是要有人,二是要有钱。”
“这两样东西,拿到咱们这儿来说,要么是找大户人家赞助,要么是寻知县老爷募钱募丁,要不然,就只能是秦王自己自掏腰包。”
他说到此处,又皱了一皱眉道,
“可咱们这儿离边关不远,若是秦王自己自掏了腰包……”
佟秉清哈哈一笑,催着问道,
“侄儿你说会怎么样?”
佟正钊看了佟秉元一眼,见后者无反对的意思,方小声回道,
“恐怕太过招摇,不但会得罪其他不愿开水田的藩王,还会让募不到钱和丁的知县老爷进退两难,甚至会……”
他犹豫了一下,才哑着嗓子道,
“步了成祖爷当年做燕王时的后尘。”
佟秉清大笑起来,侧头对佟秉元道,
“我说甚么来着,小伙子长大了,总归会懂甚么是踏踏实实过日子的。”
佟秉元斜睨了佟正钊一眼,出声支使佟正则道,
“给你二哥也拿一个油旋子,叫他也吃!”
佟正钊眉头一跳,在佟正则笑嘻嘻地应下之时,就眼疾手快地从这一桌在他看来热量极高又极不卫生的油炸食品中搛起一块蜜枣甑糕放入了口中。
好在甑糕软甜,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难以下咽。
佟秉元看着佟正钊乖巧吃糕的模样笑了一笑,道,
“正好,这第三件,就是讲踏实过日子的事儿。”
他竖起第三根手指,
“申时行疏言安民之策,说如今咱们大明有‘四害’,一是催科太急,二是征派太多,三是刑狱太繁,四是用度太奢。”
佟秉清又冷笑道,
“好嘛!又是一个来敲边鼓的,他说是说咱们大明‘四害’,到头来还不是借着为民伸张的由头来铲除异己?”
佟秉元也冷笑道,
“是啊,咱知县老爷也说,从前张居正推行‘考成法’,搞得咱们老百姓跑的跑、死的死,卖儿卖女,骨肉分离的时候,怎么不见他跳出来说张居正是大明‘四害’?”
“现在皇帝表态了,新政逐步废除了,要保自己的首辅之位了,这才想到为咱们老百姓说句话,也太会现成捡便宜了罢?”
佟秉清附和道,
“可不是,这申时行多鸡贼啊,他嘴上说的是为‘安民’,说不定这道折子就是冲着水田那主意去的。”
“那不愿费劲开水田的一干人,同那江南不愿交漕运重税的一等人,瞧着首辅发了话,还不得当成半道圣旨似得捧上天去?”
“到头来,名声他赚了,人缘他有了,咱们老百姓被他当盾牌使了,还得反过来夸他想着为咱老百姓说话哩!”
佟秉元冷声道,
“你听申时行说得天花乱坠,到时候皇帝要缺了钱,他第一个把自己择出去。”
佟秉清听话听音,闻言忙道,
“皇帝又缺钱啦?”
佟秉元叹道,
“没明着说,就是暗着透了个意思。”
佟秉清奇道,
“暗着透了个意思就能把咱知县老爷给唬得辞官了?看来这意思可不大好啊。”
佟秉元点了点头,竖起第四根手指道,
“这就是第四桩事情,应天府礼部尚书袁洪愈疏言严禁边将隐占屯田。”
佟秉清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道,
“又是一桩‘莫须有’!幸亏那戚继光走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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