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徽听闻,这才舒展开了眉头,看向兰咎,点头道:“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具体事宜你还有什么规划吗?”
“下臣早已安排好了!”说着兰咎向身后的老吴一挥手,而老吴得令后,也将一直背在自己身上的一个行囊取了下来,双手递到了兰咎手中。
兰咎将行囊转手呈递给司马徽,道:“这里面有一些书信及契约,殿下回到江北后,将其交给兰致,他自然明白该怎么做的!”
林潇云上前,接过行囊,掌在了怀中。
这行囊看上去很大,但实则很轻,正如兰咎所言,里面的确是书信契约一类的纸质类物件。
司马徽见罢,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用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兰咎,良久没有言语。
半晌之后,司马徽才长出一口气,将视线移到了身后不算宽阔的秦淮河上,道:“时辰不早了,吾等启程吧!”
兰咎听闻,也意会的点点头,随即迈开步伐,随在司马徽身后,不紧不慢的向着渡口方向的泊船而去。
兰咎领着老吴,立于渡口,张目望着司马徽一行三人在兰汕的引领下陆续上了渡船,随后躬身作揖,对渡船上的三人道:“殿下,叶公,林将军!一路保重,后会有期!”
司马徽点着头,脸色并不算好看,而叶凌和林潇云则各自抱拳回礼,道一句:“兰左使后会有期!”
最后,在兰咎的示意下,渡船上的船夫收起锚绳,用樯橹慢慢支离了河畔的木质渡台,小船也渐渐驶别了岸边,向着秦淮河的中心漂去。
三人立于船首,回望着高耸的建康城墙和河岸渡口的兰左使渐行渐远,神情都甚是复杂,久久没有言语。
过了不知多久,司马徽才轻轻叹了口气,掀开帘幕,进了船内,而远处一直望着渡船的兰咎见此,也领着老吴转身向城内离去
因为风向朝南,所有渡船都已收起了风帆,独留一根根突兀的桅杆,划破江面浅浅的薄雾和飞雪,陪衬着风中左右摇曳的“兰”字船灯,一路向北,沿着秦淮河驶入大江。
相较于来时而言,逆水而上总是显得乏力,即便船桨拍打江涛的声音更加急凑,也丝毫不见船身更快的向前,因而在司马徽眼中,远处建康城的轮廓,消散得也愈加缓慢,心中的忧愤也不由得越加深沉。
按照兰咎的安排,一行三人沿途不做停留,在兰汕和兰氏族兵的护卫下,一路劈波斩浪,沿着大江激流往上,直驶向上游的荆州城。
除了途径庐江时,一艘载着赵方的小舟加入船队外,便无特别了。
到庐江,已是第二日辰时了,北风未息,雪却已骤,因为赵方长久以来一直呆在兰氏宅邸,没有什么舟车劳顿可言,因而林潇云见到他时,仍旧事精神抖擞。
着一身裋shu褐,手腕脚腕处均用青灰色的布带绑得紧紧的,将短剑背在身后,正襟危坐于船首,面色庄严郑重,乍一看去,还颇有些游侠之客的风骨,只是多看一眼,就发现,他头上的总角发式和那冻得通红的幼稚脸庞,与先前那种侠客之风却是完全格格不入,顿时便会让人有一些忍俊不禁。
林潇云见罢,也微微笑了笑,但随即便又好似想起一些往事一般,慢步走至了船头,在赵方的身边缓缓坐了下来。
而赵方转头一见是林潇云,被吓得一跳而起,愣了片刻后,才恭敬的后退三步,抱拳躬身行礼,道:“赵方拜见林将军!”
林潇云见赵方如此拘谨,和然一笑,摆摆手,道:“自然点,不必这么拘束!来,坐下!”
说着,林潇云用手轻轻拍了拍刚才赵方坐的位置,示意他重新坐下。
而赵方见了,不敢怠慢,但又有所顾忌,左顾右盼之后,方才颤颤巍巍的在林潇云身边坐了下来。
“赵方啊,你知道江北是什么敌人吗?”林潇云望着晨间江面的波浪,有些不经意的问道。
“听父亲说过,是塞外的胡贼!”
或许是还没有完全放得开,赵方的声音有微弱的颤抖,而且越往后声音越沉闷,最后几个字几乎完全被他咽到肚子里去了。
林潇云肯定的点了点头,但双眼依然望向江面,并没有急于接话。
而赵方见林潇云点头,心中有些受到鼓舞,又接着说到:“二叔信里也提到过,那是一群凶残嗜血的怪物”
见林潇云转头望向自己,赵方没再接着说下去,一双眼带着一丝恭敬和几分怯意望着林潇云,似乎在等待对方的评判一般。
林潇云见罢,不禁有趣的笑出声来,过后才又打趣般的问道:“那你怕不怕呢?”
“我”赵方似乎停了良久后,才说出后两个字来:“不怕!”
听到这样的答复,林潇云不禁有些好奇,因为他毕竟是过来人,像赵方这样的年纪,正是年少轻狂、血气方刚的时候,再加上是习武世家,当被问及“怕不怕”的时候,一般而言,绝对会脱口而出一句“不怕!”
这样既显得豪气,又能透射出一种无畏的世家传承,而赵方的回答显然和林潇云预期的想象截然不同,于是林潇云不由得问道:“为何?”
“父亲曾教诲我说:天下将亡,志当为国!如今中原沦陷,男儿应当报效朝廷,护我华夏,至死不渝!”
赵方语气还算平淡的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但说完,语气便急转直下,脸色也变得阴沉愤恨,攥紧不大的拳头,暴起青筋,接着用狠狠的语气道:
“我还要为二叔报仇!手戮胡贼,以祭他在天之灵!”
林潇云听罢,方才明白了赵方踌躇的原因,脸上的笑意也即刻敛下,一丝凝重浮现在眉头之上。
林潇云没有说话,只是听着赵方继续讲述他二叔的故事:
“二叔在家中武艺最为精湛,从小开始,我的剑术便是他教的!我十一岁那年,二叔离开家乡,投身军旅,几经辗转,在洛阳当上了一个什长,后来还升为一位将军宅邸的亲卫队领队,那段时间,他还经常回信家里,告诉我们中原的故事”
虽然赵方不及十五岁,只能算是一个孩童,但此刻他脸上的那种悲悯感伤的情绪却是与他那青涩幼稚的脸庞显得格外的冲突,让林潇云见罢,心中不由得有些沉闷。
“但是从去年深秋开始,我们便再也没有收到过二叔的家信,直到今年开春,我们方才知晓洛阳陷落的消息,也得知了胡人屠城,洛阳城内十万军民,无一人幸免的噩耗”
赵方说完,双目直直的望着前方见面的波涛,没有流泪,也没有哭泣,只是双手攥着衣角,握得很紧很紧。
林潇云见了,轻轻舒了口气,拍了拍那显得有些瘦小的肩膀,宽慰道:“国恨家仇,将来我们一定让胡贼血债血偿!”
赵方重重的点了两下头,双拳攥得更加有力了。
船舱内的叶凌掀开帘幕,来到船尾,回望着奔流向东的江水,他知道,那尽头便是已经远去的建康城,但那里,或又将是轮回的起点
想到此处,叶凌不禁神情复杂的叹了口气,然而,向前望去,荆州的方向,却又让他翘首期盼着,只觉一股暖流涌入心间,几分喜色也随之慢慢浮上了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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