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和风,浪涛粼粼。
今日的荆州城竟出乎意料的是一个大好晴天,尽管凛冬的寒风依然刺骨,夹杂着江面冰冷的水汽吹刷在叶凌的双鬓,却依然拂不去他心中那股涌动的暖流。
远方不远处的荆州城墙,在一年之前还让自己无比的陌生和迷茫,但此刻却又让他觉得是如此的熟悉和温暖,这种体会,就如同往日里,他率军征讨边塞凯旋洛阳时一样。
不错,那正是回家的感觉。
叶凌看着那高耸的荆州城越来越近,不禁长长的松了口气,脸上的笑意也愈发的明显了。
“义父,要不要遣人通知勇字营,让他们派人前来接应?”林潇云一身戎装,立于司马徽身旁,用征求的口气询问道。
司马徽眯着眼,审视着不远处的荆州城,摇了摇头,回应道:“不必,不用惊动他们,我们离开建康的时候是不惊不扰,现在回到荆州也要如此!”
司马徽说着,嘴角意味深长的上扬了一下,而林潇云见罢也多少明白了其中意味,显示出一种严肃的神情来。
然而,当船队驶入汉江,慢慢靠近荆州城时,迎着温和的日光,林潇云却远远看见,在荆州城的北城门下,却有两辆车架和一队兵卒排在巍峨的城墙之下,好似还有一名华服长吏在车队前来回彷徨,在苦苦等候一般。
司马徽当然也望见了这一切,不禁与身旁的林潇云对视一眼,疑惑的皱起眉,陷入苦思之中。
看着船队慢慢靠岸,那华服长吏也迈着急匆匆的步伐迎向汉江的岸边码头。
到得近处,立于船首的司马徽才完全看清了此人的相貌装扮:
一身褐色朝礼服,显示出他的官品不高也不低,不胖不瘦的身材将礼服撑得恰到好处,头上的轻纱冠弁因为刚才的一路疾行而稍稍有些歪斜,但仍显得庄重而严正,两条细眉,一双小眼,此刻因为脸上有些谄媚的笑容而眯了起来,下颚几丝山羊须,使其看上去年纪在四旬上下。
而司马徽一眼便能确认,此人与自己并不相识,更不会是五营军内的人。
林潇云望着快步迎上前来的此人,眼中却露出了警惕的神情,左手手指顶住剑锋,不经意间已经护在了司马徽身前。
“下臣荆州巡监谢温,在此恭候越王已有多时!”
来者见到林潇云眼中的敌意,才在稍远处识趣的停下了脚步,躬身作揖,对着尚未下船的司马徽道明了身份。
“谢温?”司马徽不由疑问一句,但却又好似十分熟悉这个名字一般。
站在司马徽身后的叶凌听罢,仿佛记起一般,问道:“莫不是谢司徒之子,光禄大夫谢温?”
“正是在下,拜见叶公!”那人仍旧俯着身,对叶凌行了一礼。
“哦!”司马徽这才想了起来,在建康朝堂之上时,的确从司马旭口中提到过谢温这样一个名字。
但审视着眼前毕恭毕敬的谢温,司马徽却又有一种浑然不自在的感觉,他挑着眉头,神色颇为不快的审问道:“本王此番返回江北,行踪还算隐秘,你是从何得知的消息?”
谢温没有料到司马徽的这把责问,尴尬的笑了笑,道:“回殿下,在您离别建康的那日起,家父便急书传意在下,令在下务必在荆州沿途保护殿下安全,因而”
“好了!”司马徽打断了谢温的话,摆了摆手,又看向城下的那一排兵卒,眉头仍未舒展,接着道:“本王知道了,辛苦你了!”
谢温听罢,又解释道:“知晓越王今日将抵荆州,所以下臣便领家兵,一早就在此恭候了!”
司马徽听闻,看着谢温,别有意味的一笑之后,指着那些远处的谢氏族兵,似乎调侃的道:“你这些族兵哪能和我勇字营的甲士相比?”
谢温连连点头称是,陪笑着又道:“勇字营将士勇猛刚毅,又怎是这等乡卒所能相比呢!只是勇字营乃越王旗下军旅,下臣未得殿下命令,又怎能置喙其间!?因而也就只能挑一些还算精壮的谢氏族兵,前来迎护殿下了!”
司马徽听闻,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下了渡船,领着叶凌和林潇云向谢温走去。
谢温见了,也客气迎上前几步,恭敬道:“越王请!叶公请!”
在谢温的陪同下,加上落在最后面的兰汕和赵方,一行六人向着城门慢步走去。
走至城门下时,还有一位年轻后辈立于车架旁等候着,面色白净,温文尔雅,见一行人走进,毕恭毕敬的作揖行礼,道:“草民谢良拜见越王!拜见叶公!”
还不等司马徽和叶凌疑惑,谢温就连忙笑着介绍道:“这是犬子谢良!”
两人听闻,面色无任何变化,只是点了点头,以示回意。
谢良俯着身,将视线又移向林潇云身上,稍稍打量一番后,才又道:“参见林将军!”
林潇云见罢,眉头轻轻挑了挑,但还是抱拳回礼道:“谢郎君客气了!”
或许是外面的声响惊动了车架内的人,一只小小的手慢慢掀开了车窗的帘幕,接着一个扎着总角的小小脑袋探了出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用满是好奇的眼神看了一眼众人,最后目光却是停留在人群最后方背着短剑的赵方身上。
赵方察觉到了对方的眼神,也张目望去,与那比自己还要年幼的孩提对视一眼,脸上随即浮现出一种得意的神情来,对方见罢,瘪了瘪嘴,也毫不示弱的冲赵方吐了一下舌,便又将小脑袋缩回车架之内。
而在众人寒暄之时,又一辆车架疾疾的从城内驶出,在一行人的注视下,停在了北城门下,司马徽和林潇云见罢,难免心中有些疑惑,但谢温却是面带喜色的微微点了点头,同时瞥眼看向了一脸愕然的叶凌。
叶凌脸上的惊愕神情在一瞬间被极度的惊喜和意外所代替,那辆车架,他再熟悉不过,因为那正是自家的车架!
“夫君!”
帘幕掀开,叶母顾不得下人的搀扶,眼眶含泪,望着叶凌,一下就跃出车架。
“夫人!”
叶凌也激动的呼喊一声,快步朝着车架而去,到近处连忙扶住了叶母,两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紧接着,便又一个不及弱冠少年一个纵步跃下了车架,但在右腿落地的一刹那,却浑身一个趄趔,嘴角也稍稍抽搐了一下。
少年五官俊秀,发髻整洁,着一身青衣,比之一年前,看上去更加成熟稳住了一些,但亦是清瘦了不少,他望着自己父母的团聚,一种温暖的笑意浮上脸庞,用些许激动的语气叫到:“父亲!”
叶凌点点头,眼眶含泪的上下打量了少年良久,才欣慰的笑出声,用颤抖的语气道:“景之!太好了,太好了!”
没错,这少年,正是叶玄,一年前被鲜卑所伤,死里逃生,留下一身伤病,因而错失北伐,只得留在荆州的叶玄叶景之!
谢温在一旁抚了抚几缕山羊须,笑着道:“下臣得知叶公将回荆州,故而便冒昧遣人将此事先行告知了叶夫人,如有不妥,还望叶公宽恕!”
说完,谢温还郑重其事的拜首行了一礼。
叶凌听闻,看向谢温,眼神除了喜悦没有掺杂任何不快,连连点头赞许道:“有劳了!有劳谢巡监了!”
而不远处的司马徽见叶凌一家团圆的景象,也不禁露出了舒畅的笑意,对一旁的林潇云道:“叶公和叶夫人真是情深意厚啊,叫人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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