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卜言呵呵一笑道：“我娘给我说过，满天神佛，皆不可靠，唯有自立自强，方是正途。你以后如果也能明白这一点，就不会寄希望于向神佛祈祷了。”
秋容惊诧莫名，凡俗之人有了什么心愿不都是向神佛祈祷。无论你是想升官发财，还是求婚祈子，都免不了要让神佛知晓自己的愿望，并用自己虔诚的信念去感动神佛，乞怜垂顾吗？
秋容一想，公子本不是凡人，故不食人间烟火，不染凡俗尘念，不求神佛庇佑，原可谅解。于是替他辩解道：“确实如公子这般，降妖除魔，自是手到擒来，求满天神佛还需要焚香跪拜，虔诚祷告，还不知神佛是否答应帮助。而公子自有神力，直接自己出手即可，所以才有此不拜神佛的说法。可是我是一介凡人，不懂得呼风唤雨的法术，所以有什么旱灾水患什么的，我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寻找附近的道观寺庙，有什么仙人神佛，近前敬香添油，以保风调雨顺，平安喜乐。”
华卜言听到这些话之后没有立即对秋容解释，妖魔鬼怪，仙人神佛，都是外相虚相，只有自己才是内相实相，为何要舍近求远，弃己拜人？
只好从侧面说道：“如果你想喝一杯水，你会向神佛祈祷赐你一杯水喝吗？不会的，因为此等小事，完全在你的能力范围之内，所以你能轻易解决，就没必要求诸神佛。”
秋容噗嗤一笑道：“当然，谁会为了一杯水而求神拜佛的，不会是这个人疯了吧！”
华卜言严肃对秋容说道：“那我们反过来假设，从你面前经过的蚂蚁知道你能帮他找寻粮食，蚂蚁就向你虔诚的祈祷，要你赐予它一粒米，这时候你会为了蚂蚁去给它找一粒米吗？不会，因为蚂蚁虽然与你同时生活在一片天空下，但是你们的交集只有你路过时大意了踩死了一只蚂蚁，亦或者兴趣来了观察一下雨前蚂蚁搬家时出手逗弄它一下，所以对于蚂蚁来说，你能决定它有无食物，甚至决定它的生死，而它的饥饱生死不会让你产生负罪感或者荣誉感，因为你就是神。”
秋容听到华卜言此言，感觉震撼无比，想反驳他，又没有拿得出手的事例来佐证自己。再仔细想想，似乎明白了公子的意思，求证道：“公子的意思是，我的喜怒哀乐不会因为我的虔诚跪拜而影响到神佛的一举一动，所以祈祷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做法，神佛不会因为我虔诚就降下甘霖以解旱灾，也不会因为我跪拜就挖渠培堤以镇水患。所以我以后应该不再敬畏鬼神，而是自立自强，尝试自己解决问题，对不对？”
华卜言这才笑了起来，对秋容赞许道：“不错，就是这样，不管天灾人祸，只要我们自立自强，世上无难事矣。你现在虽然知道了这个道理，但是还需要贯彻到现实行动中来，只有这样才能做到无惧无畏，万事由心。”
秋容点点头道：“我明白公子所说的意思了，放心吧，我以后也试着不畏鬼怪，不敬神佛。”
华卜言道：“好好，以后我想办法增强你的实力，让你有足够的底气做到这一步。”
秋容慨然应诺，然后看看时辰，外面已天光大白，随即忧虑对华卜言道：“我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时间学习，现在我比较忧心夫人的病情。夫人长年缠绵病榻，近几日经常茶饭不思，思虑伤神，经常感觉她似乎已经油尽灯枯了，只是不知有什么信念在支撑着她，继续坚持着。”
华卜言也感慨道：“你还记得后宅的墙壁么，那些嘈嘈切切的如同银钩铁画的痕迹么？”
秋容思索道：“这倒是不曾仔细观察过，早几年刚开始出现的时候，偶尔看到过，但是知道是妖物作祟，所以不敢停留，就不知道那些痕迹有什么意义。”
华卜言对秋容耐心解释道：“这些痕迹其实是在传达一种信息。书生化鬼，但是一腔情思和知识经验俱在，它以尸气和怨气而存活，但是它空有力量与记忆，被赖以存活的尸气与怨气所掣肘，不能离开墙壁三丈。所以它就以墙壁为纸张，以手指为墨笔，书写一些它认为只有对方能懂的东西。如果所料不错，它刻画的就应该是碧海潮生曲，它想给谁演奏此曲？并不难猜，最有可能的就是夫人。”
秋容被华卜言的异想天开的猜想震惊的咋舌不已，随后也不辨真伪，就关心道：“那夫人收到这个信息了么，我作为夫人的贴身丫鬟可没听说什么碧海潮生曲的？再说了，老爷严令不许谈论有关院墙有妖物作祟一事，尤其不让夫人知道，夫人整日在房内修养，并无出来查看院墙的机会。况且老爷专门指定两人每次天明以前一定要把院墙粉刷完毕。我猜测夫人并没有接收到这个信息。”
华卜言笃定道：“恰恰相反，夫人很可能已经接收到了这个信息，一个于自己有恩的现任夫君，一个对自己有义的青梅竹马，她在权衡，确实两边为难。不过她接收这个信息，可能不是由勾画的墙壁上看的。很可能书生鬼魂借用阴魂之力弹奏碧海潮生曲，这种声音普通人听不到，只有安静闲适的睡梦中才能听到。所以夫人缠绵病榻也有了解释，只有在床上才能做出美梦，在美梦里才能见到梦中人和听到碧海潮生曲。但是没有平白无故的爱恨，书生因爱而死，因死生恨，夫人因爱而伤，因伤而枯。”
秋容目瞪口呆说道：“你是说夫人之所以缠绵病榻是因为鬼魂在她的梦里弹奏碧海潮生曲，而她留恋美梦而日渐憔悴，以致于到现在这种接近油尽灯枯的状态么？”
华卜言点点头，说道：“我猜测这是夫人的一种妥协，当初迫不得已答应嫁给李相公，所以她不得自杀。现在知晓李相公杀了她的青梅竹马的书生陆逊，又想一死了之，与陆逊团聚，所以书生鬼魂在她梦里弹奏碧海潮生曲，她留恋其间，正好吸收阴魂之气，让她快速衰老孱弱，达到她的目的。现在阴魂之气已经断了她的生机，就是现在想挽回也是回天无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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