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架绿色的战斗飞船又出现了。它以悬停的速度从高地的边缘冒了出来,引擎喷口向下方提供升力。彩色驾驶舱盖反射着阳光。它一点点穿过翻腾着的黑烟,向他们靠拢。第二架也出现了,灰色,从左侧靠近。
然后又来了第三架。这次是红色的,沿着高地的中心线直接开过来,正对着他们。
三艘飞船在二十米以外低空悬停。“啊,喀个批,”奈久里说。“辛迪加。”
“是的,”凯隐说。他立刻就认出来刚才开火的飞船使用的混合定制设计风格:黑市武器系统,一些合法、一些怪异、和较小的船身比起来,武器的比例大的夸张。三艘船的船体都是帝国建立前的技术,肯定是从垃圾星球上回收的旧型号,由辛迪加内部的武器工匠进行翻新。
那艘红色的飞船体型最大,腹部挂载了一个梭舱。这是遮蔽力场发生器。很严重的违禁物品。之前的软回信号不是一艘船。传感器上模糊的鬼影是这三艘船生成的,在遮蔽力场内部以紧密的阵型编队飞行。怪不得没有质量和密度的硬数据——他们把自己变成了流体,可能是以滚动抛物轨迹进行伪装,然后一进入大气层就立刻分散行动。
聪明,凯隐心想。典型的犯罪活动,通常用来偷渡穿越封锁和看守舰队。
红色的飞船向前挪了一点。彩色驾驶舱盖打开了。
“我能把这个喀批货的脑袋崩了,”奈久里建议道。
“让我谈谈,”凯隐回复他。“但让你的兵都锁定好目标。要想把他们打下来,就必须一瞬间完成,不然他们让整片地区化为火海。”
奈久里点了点头。凯隐走出阴影,不紧不慢地滑下坡地,走进高地中间的阳光中。他高抬着头,大步跨过地上的尘埃,向领头的飞船走去。
“你来这有事吗?”他喊道。
红色飞船的驾驶舱是两座的。一名驾驶员戴着面甲坐在前面,正通过机炮瞄准具看着凯隐。另一个人从后座站起来,摘下了呼吸面罩。“有事,”他说。“没想到等我的是一位枢机将军,不过每一天都充满新鲜和精彩,不是吗?”
这人是扎戈。科伦·扎戈。辛迪加的首脑之一,主要活跃在星系边缘。
凯隐的交互面板立刻通过面部和声音识别出了他,但凯隐本来就认得他。所有德玛克西亚的军官都知道扎戈,因为已经在上万个悬赏令上见过这张脸。他逍遥法外了很长时间,因为他很少亲自露面。
所以今天什么事这么重要?
“我很荣幸,扎戈,”凯隐说。“能与你面对面。”
扎戈咧嘴笑道。“哦,荣幸的是我才对,悉达·凯隐。百闻不如一见。”
“你刚刚破坏了许多帝国的公物啊,”凯隐一边说,一边示意了一个在燃烧着的残骸。
“只是想隆重一点。”
“你成功了。到这来有何贵干呢?我猜你要的是圣使和他们的追随者吧?有什么安排吗?”
扎戈看上去真的很惊讶。“圣使?我他喀的要圣使做什么?”
“你不是来找他们的吗??”
“不是,长官。这事跟我无关。”
“那又是为什么呢?”
“我猜,理由和你一样,”扎戈说。“我是说,枢机将军飞射到边缘星球这种事可不是每天都能见到。这么看来,东西就在这吧?”
“在这,”凯隐不动声色地掩盖自己的情报缺失。“你是怎么听说的?”
扎戈看上去正在沉思。“我猜,也和你一样。”
凯隐从这个人身上读到异样的感觉。科伦·扎戈出了名的自信过度而且耀武扬威,但他现在却好像心烦意乱。
“啊,我也只是……”凯隐耸了耸肩,模仿他的奇怪举止。“你知道的。”
“我知道,”扎戈点了点头,真心诚意。“真是怪事,啊?冥冥之中的召唤,就像是星空在说话。我知道……我知道我必须得到它。我知道它必须是我的。恕我直言,枢机将军,你是无法阻止我得到它的。交出来或者让路,随你挑。我拿定了。抵抗的话……我们就把你们全都烤熟,再抢过来,然后启动遮蔽力场,你们的主舰根本都来不及进入闻味儿的距离。”
“我毫不怀疑。”
这根本不合乎道理。扎戈是个危险人物,但他不是疯子。他的三架战斗飞船的确能在战斗力上超越凯隐的地面战斗力,但温馨提示号和碎形剪刀号可是任何辛迪加战力都唯恐避之不及的重核舰队成员舰。
科伦·扎戈亲自前来。这可不是凯隐在资料中读到的炫技冒险。这是另一种行为。一种冲动。强迫性的冲动。
这会成为他的弱点。
凯隐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他需要理清思绪。需要完成自己身为枢机将军、也是使他成为枢机将军的那类工作。
“好吧,你把情况弄得很紧张,我的好人先生,”他一边说着,一边张开双臂,用优雅的核心星球姿态行礼——任何人都知道这个姿势意味着正式的服从。然后他又摆出了投降的深鞠躬,单膝跪地,肩膀前倾,双手放在两侧。他的右手握着那把纹饰长枪,与地面呈四十五度夹角,扎根于尘土,矛头指向上方,这是军礼的角度。“事已至此,我们必须给你让路了。”
凯隐可以感到热度的蜇刺,闻得到烟波的味道。他可以感受到科伦·扎戈凝视的视线,或许正在因为自己轻易得来的胜利而感到惊讶。
凯隐是个强壮的人。他的基本生物特性就已经在严格的规律训练而精壮灵巧,又进一步接受了科学的强化。和所有枢机将军一样,他也是个经过显著增强的存在。
他一直等到扎戈开口说话。他刚说出第一个音节。
“你——”
凯隐依然保持单膝跪地的姿势,掷出了长枪。没有蓄力,只是随手扔出去,沿着长枪原本已经对准的角度。他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他依然半跪在地,卑躬屈膝。
在他臂膀的推动力作用下,长枪从下方击中那艘悬浮着的红色战斗飞船,位置刚好在遮蔽阵列梭舱前方。枪头的宽刃刺穿了船壳,然后继续上行,穿透了飞船腹部的冷却回路和姿态平稳系统。然后又穿透了驾驶舱底层,穿透了驾驶员座椅,穿透了科伦·扎戈。
长枪最终停下来的时候,就像一根烤肉用的铁钎串起悬停的飞船,钝的一头在下面,尖的一端钉住扎戈,从飞船的上方穿出。
他保持着正立的体态,被钉在高高的座椅靠背上。僵死的脸上满是惊讶的表情。
突然间,一切都开始动起来。红色的战斗飞船开始剧烈摇晃,它的内部系统已经被撕裂破坏。它的引擎由于导压失常而发出嚎叫。那位辛迪加驾驶员隔了一阵才开始做出反应——他们需要一秒钟的时间弄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然后一切就已经晚了。奈久里一直在伺机待发。他看到凯隐掷出长枪的那一瞬间,立刻就给出信号,他的飞射士兵们打出一轮完美的齐射。枪炮配装展开,光坍炮火呼啸着射向灰色和绿色的战斗飞船。灰色的飞船直接在它悬停的位置解体破碎,在持续的重火力齐射下彻底瓦解。它的引擎核心发生了爆炸,火球将千疮百孔的船壳炸向四面八方。
凯隐从半跪的蹲姿变为向上的冲刺。那艘正在剧烈摇晃的红色飞船几乎低得快要削掉他的脑袋,但他高高跃起,越过右舷的机翼。虽然驾驶员在极力挽救,但飞船几乎已经失控自旋。左侧的机翼远端触到了地面,激起一片碎石。悬停引擎掀起尘土,如同一场沙漠风暴。
凯隐落在颠簸的飞船上方,一步步爬向暴露在外的驾驶舱。扎戈依然被钉在座椅上,望着远方,每一下摇晃都像是要把他从座椅上扯下来。前方的驾驶员正在手忙脚乱地操控飞船,没空理睬其他任何事。
奈久里的士兵依然在倾泻火力,但那艘绿色的战斗飞船制造了更多麻烦。它有某种定制护盾,吸收了光坍能量。一簇簇光点在船首的油膜样雾霭中消失。飞船呼啸着前进,开始寻求复仇。它打开武器挂舱,冲向飞射士兵的阵线,在尘土上激起密集的爆炸。
还没等奈久里下令分散,他的两个手下就被原地火化了。飞船向上爬升,然后开始逐一猎杀逃跑中的士兵。即使是飞射士兵的强大地面火力,面对飞船的时候也只有靠出其不意才有胜算。
而他们已经失去了奇袭的先机。
凯隐一只手抓住战斗飞船驾驶员,将他扔出驾驶舱。那人惊叫着滚落机翼,坠向地面。
凯隐抓住驾驶舱盖的外框,落入驾驶舱。他的交互面板显示平衡控制设备已经彻底损坏——长枪刺穿了许多重要系统。他火速进行了调整,抵消了过冲,同时补偿了一个已经熄火的引擎喷口。他依然保持驾驶舱敞开,操控着红色的飞船跌跌撞撞地向前飞,轻擦着地面以极低的高度开始加速。
绿色的战斗飞船正在对着坡地扫射。凯隐看到它正在展开主炮挂舱,准备削平整座山。他拉稳操作杆,启动了红色飞船的火力系统,给主电容充能,锁定了面前的绿色战斗飞船。
他打开了主光坍阵列。开火的力量让这架已经失衡的飞船更加偏斜,它像个醉汉一样乱晃,最后几发炮火完全射偏,像夜空中的曳光弹一样飞像高空,越过山顶。
但是这组炮火的前段正中目标。绿色的战斗飞船彻底没了船尾,然后又失去了一个引擎。驾驶员试图找回平衡,但整个飞船逐渐在空中破碎,从尾到头裂成碎片脱落下来。它开始爬升,拖着火焰和残骸的尾迹。然后突然间,似乎是刚才已耗尽了所有的力量,它像一块石头一样坠落,头朝下落地。
爆炸在沙尘上激起冲击波,留下一个巨大的热砂陨坑。
凯隐勉强维持脚下的战斗飞船在在空中悬停。许多个故障警告同时从控制台响起。他一点点切断能源。红色的飞船落在尘土里,弹起一段距离,然后开始滑行,一边的机翼插进了地里。
他关闭了所有系统。砂石依然在敲打前风挡和外壳。他把自己撑出驾驶座,最后看了一眼扎戈失落的表情,然后跳回到地面上。
他正在逐渐走远,这时船壳内有什么东西碰到了一起,然后火焰开始蔓延,等他走到奈久里身边的时候,红色的战斗飞船已经成为燃烧的火葬堆,那个人还被贯心插在中间。
奈久里正在集结手下的士兵。他看凯隐的眼神混着惊讶和钦佩。“你是个发疯的蠢货,”他平淡地说。
“我不同意,”凯隐回应道。“但我觉得是该搞清楚这团破烂事的缘由了。”
在关押囚犯的洞窟内侧,这个世界有一个空洞。一口粗糙的竖井,直径三十米,垂直向下开出上百米的空洞。
凯隐站在井边向下看。此处的岩石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切割开来,以很大的尺度被割离。即使是舰队的飞射战舰主炮,也无法如此精准地取走行星的一部分。
而且被移除的物质去哪了?彻底毁灭了?
“在下面,”奈久里说。
凯隐开始向下攀爬,竖井的内壁有一环环粗糙的水平线。贴进看的话,似乎是极高的热量留下的痕迹。暴露在外的岩石是光滑的粉色,向像抛光打磨过的宝石一光滑。但所有上层表面都落了一层灰尘。这里的切割应该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甚至可能有上千年。不知为何,凯隐突然想到一块白炽状态的金属掉到了冰川表面,一路向下融化,侧壁又迅速冻结。
但什么东西能融化岩石呢?
他向下攀援的同时用交互面板扫描搜寻线索。跟在开隐身后的奈久里清楚地听到了他倒抽凉气的声音。
“我知道,很惊奇吧?”他说。
“这些数据都是准的吗?”凯隐喃喃地说。
“看样是。”
“这不是……这里,”凯隐一边说,一边让交互面板重新扫描。
“的确不是。”
“就好像……凯隐很难形容。这里的量子踪迹非常古怪。似乎是通过另外一个现实,另外一个空间维度,与艾欧楠的这座山产生了短暂的交叉,将其完全否化,然后留下这个如同伤口一样的虚空。”
制造这个伤口的另类物依然有丰富的残留物分散在这里。
“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需要一位枢机将军到场了吧?”奈久里问。
凯隐没有回答。他在揣测。这是跨空间碰撞的结果吗?某种量子异象?是有意为之还是单纯的意外?这些现象曾经只存在于理论,或者是飞射引擎失败的灾难结果。这可能是多重宇宙理论体系的确凿证据……
奈久里的决定是正确的。这的确是枢机将军的工作,凯隐原本就已经很高的位置将因此更加突出。这是一次突破性的发现。这将让他成为德玛克西亚帝国最有名的人。毫无疑问,这种壮举足以讲一个人推到至高点。
凯隐暂停了一下。他被自己这种想法惊住了。这里的工作还没完成,这是枢机将军的职责。评估、分析、思考、收集一切,为帝国谋利。
他的脑海中进来了一个新的想法,一个让他十分不安的滚烫的想法。他知道自己应该与奈久里一起商量,共同策划调查的过程。
但他不想这么做。他想把这个发现据为己有。他不想让任何人跟进来,甚至包括奈久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资格——
凯隐再次停住了。怪不得其他人会到这里来。辛迪加,圣使。这是一份惊人的宝藏。只不过……
“……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凯隐问。
“什么?”
“我到这里来是因为你呼叫了我。你到这里来是因为你在追赶圣使。那么圣使为什么到这里来呢?”
“他们也是听说的……?”奈久里试探道。
“听谁说的呢?”
“他们使用秘密的禁忌故事交流,全都是无稽之谈。可能有什么传说或者神话或者……我不知道,藏宝图?”
凯隐无法信服,如果任何人,不论是谁,只要在任何时间发现这个,都会在第一时间利用它。使用这里的数据,和它所代表的信息。这里应该会成为一处圣所、神庙、或者在其周围生成一种文化,或者让一个人成为皇帝……甚至干脆可以成为一个新帝国的基石。
不。没人知道这里。圣使来到这里……只是出于直觉。
“那辛迪加呢?”他问奈久里。
“辛迪加怎么了?”
扎戈事先知道,凯隐想道。那个可恶的赌徒并不知道圣使也在这。他来就是为了这个,而且他对此存在偏执和迷恋,冒险失去一切——甚至敢为此与更强大的帝国战斗力量正面冲突。
而他来到这里是因为有什么东西召唤了他。穿过空荡荡的宇宙空间,召唤他。
凯隐感到皮肤粘湿。他跳下最后几米的距离,他的不安更强烈了。深坑的底部有什么东西,似乎与基岩融合到了一起。
“这……”
“我们觉得就是它弄的。”奈久里说。“似乎是它掉到这里,然后就弄出了这个坑。”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碰它了吗?”凯隐问。
“没有,长官。我们谁都没碰。谁都没那个胆。”
凯隐蹲下来。此物像黑暗的骨骼化石一样嵌在灰白的母岩中——就像是某种极度古老的化石如今被曝露在阳光下。他可以看出狭长优美的握柄,略带弧度。一个巨大的刃头。握柄和锋刃都用交互面板无法识别的某种黑暗金属元素铸造,而且大小正好适合人形生物的双手。
这是一把镰刀。一把战争的武器。一件不存在于任何文明的大师之作。
凯隐好奇一个东西怎么可能同时如此优美而又如此丑陋。
他听到一阵低声的窃笑。“什么?”他看向奈久里问道。
“我什么都没说,”奈久里答道。
凯隐试了试自己的交互面板,但没有任何信号。
“我们位置太深了,”奈久里说。“这里有什么东西阻碍了通信。”
“回到上面去,”凯隐说。“给碎形剪刀号发信号。我要一支科研小队,配备全套监测设备。让他们在两小时之内下来。我们要把这个地方一点点拆开,带走每一丝信息。”
奈久里点了点头,但他没有离开。“你变了,”他说。
“什么意思?”
“你现在是枢机将军了。你的语气——”
凯隐哼了一声。“我没时间说这些,”他说。
“刚才跟辛迪加的华丽对决,算什么事?我损失了四个人。四个原本不需要死的人。全都是为了让你炫耀。”
“刚才的情况很微妙。”
“我们当时就应该呼叫主舰。直接把他们消灭。可是,你却非要卖弄。长官。”
“我们取得了需要的结果,”凯隐说。
“死了四个人。”
“指挥官,去呼叫主舰。我再说最后一遍。”
奈久里踌躇着。“我把你叫过来是因为……神啊,我把你叫过来是因为我知道这不是为我准备的。在我的位阶之上。我想到了你。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你应该有资格。”
“有资格?”
“得到这宝藏的资格!我是说,我是谁啊?我没这种资格……”他看向凯隐。“但我以为你是够资格的。我以为我是在对帝国履行职责,对朋友负责。但现在我看到你。看到你的为人。看到你的变化。”
出言不逊,杀了他。
凯隐环顾四周。谁说了什么。
“还有别人吗?”他小声说。
“什么?”奈久里恼怒地问。
“指挥官,你在下面布置守卫了吗?”
“没有。”
“那刚刚是谁说话?”
“没人说话!”奈久里厉声说。“你什么毛病?我觉得我不认识你了。”
“去联络主舰。抓紧。然后回来向我汇报。”
奈久里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向上爬。凯隐依然蹲在石中嵌着的武器上方。
“是你说的,对吧?”他问道。
还需要问吗。我呼唤。有人听到。有人来到。我只对够资格的人感兴趣。
“人们总是在提资格。谁有资格?有什么资格?”
获得我的资格。当有人证明了自己,我就知道是否够资格。或许那个人是你。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
你不必知道。只需要让我知道你就够了。我会一直呼唤,直到我找到那个人。然后我就会停下,因为我将不必呼唤任何人。
“我是枢机将军,效忠于——”
我不在乎你的身份。我感兴趣的是你的本质。你的野心。你的梦想。你的能力。你如何看待宇宙。你如何构想宇宙应有的样子。
“我告诉你我是枢机将军,因为这个身份很重要,”凯隐尖锐地说。“我有我的工作。我的职责。”
一个令你厌恶的职责。一个让你越来越气馁的职责。追随一个在你看来正在衰弱的人。效忠于一个在你看来过于谨慎的大业。日复一日的挫败,因为没人和能和你一样清晰地思考。没人敢认同你想实践的行为方式。没人有那种力量。
“我的职责是为德玛克西亚帝国拿下这个地方。我不相信自己正在和一个古董武器说话。我相信我正暴露于量子变异差之中。这是我自己的头脑在作怪。”
所以我这是变成幻觉了,是吗?
“这个地方是个具有伟大科学意义的异常空间。你是其中最主要的物件。我……我想象出这些声音是因为此处残留的异常能量,然后——”
奈久里已经去了很久了,你没发现吗?
凯隐站了起来。他查看了交互面板上的精密时钟。奈久里已经离开了将近一个小时。一个小时?怎么可能过去这么久……?
时间只是另一种幻觉,你很快就能支配它。
“前提是我够资格?”凯隐恶狠狠地说。他转过身,开始向地表攀爬。
他没有理会身后传来的窃笑声。
任何人的迹象都没有。
“奈久里?”
通信连接是空白的。一定发生什么事了。又是辛迪加?扎戈的人?凯隐应该会听到枪炮声才对。
他抽出手枪,悄悄向前走。
囚犯们依然在洞窟里,一言不发、充满恐惧。见他进来,他们只是眨眼。“你们的看守呢?”他问道。没人回答。
他来到那个女孩娑娜面前,然后扶她站起来。
“我看到那个吸引你们过来的东西了。我看到它了。它是什么,告诉我。”
她没有回答。
“娑娜,”他说,“你得说话。赶快。”
她瞪着他。他将手枪握得更紧了一些。
不要浪费了她。她可是非常宝贵的。你还没明白吗?你会用得上她的。
凯隐把那个女孩推了回去。他走到洞口。
飞射战士的刀刃差点切下他的头。凯隐躲了过去,剑刃劈中了岩石。他用两发手枪干掉了那个士兵。尸体靠着墙滑到地面。
里戈。奈久里的手下。一个好兵。
他们全都不够好,你够吗?
他们从四面八方扑上来。光坍飞弹点亮了洞窟廊道。他开火还击,又打倒了两人,紧接着用转身踢开另一个士兵。他踉跄着向后倒去,手捂着面甲。凯隐夺过他手里的阔剑,将他砍成两半。
他灵活地转身,用阔剑的剑柄斜向上击中另一个士兵的后背。换反手。剑柄的钝头击中了他身后偷袭者的腹部。旋转。剑刃切开了目标。
有人向他开枪。光坍子弹。格挡,格挡,格挡。阔剑在他手中飞旋,钛金镀层吸收了能量,将子弹反弹开。
“这他喀的搞什么?”他怒吼道。
“你不配!”一个声音吼回来。“它不该给你!”
奈久里的声音。
凯隐向前飞奔。迎面冲来的一个飞射士兵被他踢中了腿,然后被按在地上。
维奇兰从侧面同时撞到他们两人身上。这位小队长装甲厚重,而且安装了力量增强组件。她挥拳打来。凯隐试图格挡,但她的充能拳套打断了阔剑的剑柄。凯隐低吼着,向后弹开,躲避下一次打击,然后将阔剑破碎的前端插入维奇兰的胸膛。
斯比克斯向他扑来,凯隐用鹰喙手刀击穿了他的鼻骨,一击夺命。
“让你的人停下来,奈久里!”他一边大喊,一边想洞口的光亮处移动。“你这是疯了!”
这是考验。
“奈久里!我们被耍了!这不是真正的你!”
“哦,这就是我!”一个声音回荡着。“这是我,真正的我。第一次如此真实。我现在已经看到全部!看到世界应有的样子!”
“奈久里!”
一双铠甲铁拳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脖子,越勒越紧,凯隐开始喘不过气。
“奈久里是对的,”他听到索立帕斯的声音。“你只是发迹了的傻子,凯隐!充满了喀个批的自信!它不应该属于你!你配不上它!”
凯隐屈身蓄力,然后将索立帕斯摔过肩。他重重摔在地上。
“那应该是谁?”凯隐问。“你?”
“很显然!”索立帕斯弹起来,抽出一把刀。“它选中了我!它说我就是那个人!我亲耳听到!”
一记光坍闪过,索立帕斯的头蒸发了。他的尸体瘫倒下来。
“说谎!”库尔勒战战兢兢地说着,一点点向前蹭。他双眼瞪圆。他的手枪依然瞄准着索立帕斯。“是我!他呼唤的是我的名字!”
“我们都被耍了,”凯隐说。
库尔勒突然将枪口对准了这位枢机将军。
“我们所有人,库尔勒。所有人。它正在操纵我们自相残杀。”
“或许吧,但它是不会说谎的,”库尔勒说。“不会对我说谎。”
“我们不知道它会做什么。把枪放下。”
库尔勒低吼道。“我知道它会做什么。它会让你成为你应该成为的人。我看到了,一清二楚。它将占有你。让你变得……完美。让你看到意义。让你知道谁值得信任。谁值得生活死。”
“不是这样的,”凯隐说。
“就是这样的!它告诉我的!他告诉我我才是那个人。”
他开火了,但凯隐已经动了起来。子弹擦过他的后腰,他顺势钻到库尔勒瞄准的胳膊下方,折断了他的手臂。
库尔勒跪倒在地,捂着手肘。凯隐夺过手枪扔到一边。
“它告诉我了,”这名士兵啜泣着说。
凯隐从他身边走过,但他抓住了凯隐的腿。凯隐用一发仁慈的子弹了结了他。
他走到洞口。“奈久里?”
奈久里正在等他,手中握着长枪。
“我承认,”这位指挥官说,“我犯了个严重的错误。把你叫来。你?真是大错特错。我当时不够自信。以为自己无法驾驭它。但我能……我能做到。”
“做到什么?”
“成为它所需要的人。我能。我现在看到了。它不需要你这种人。你不适合它。但像我这样的老兵?哼,那就完全不同了——我将成为它想要的一切。”
“奈久里,”凯隐说。“放下长枪。退后。你失去理智了。”
“他告诉过我你会这么说。”
“我们全都受到了跨空间——”
“不!不,我们没有!这一切都是在你来了以后才开始的。我已经在这好几天了!”
“那是因为我是它想要的人,”凯隐说,“它一直在等我。现在它在试我。”
“试你?”
“试我够不够它所需的残忍。而你……奈久里,你是我的朋友。它在利用你。放下长枪。我们可以拿下整个——”
“不!它是在试我。你不是它要的。你什么都不是。我们不是朋友。神啊,你还以为我们是朋友?你以为你很特别?被选中的人?够资格的人?太像你了。如此喀个批的自大!如此不可一世!”
奈久里向前一步。凯隐开了枪,但高速旋转的枪杆挡开了子弹,反弹到洞窟的墙上。又接近了两步,飞旋的枪刃将光坍手枪的枪口削下了一块。
凯隐后手翻躲开。枪刃擦过他刚才脚下的地面。他冲向奈久里,一拳打在腹部,然后又打中咽喉。奈久里踉跄着向后退,凯隐接上一记回旋踢,击碎了他的下颌,把他打倒在地。
“如果……不是我……”奈久里的声音支离破碎,“……也不会是你。其他人……正在赶来……”
“其他人?你不要动。我得给你呼叫医疗急救。”
杀了他。
“闭嘴。”
证明你的本质。杀了他。
“闭。嘴。”
凯隐走出洞窟,走进阳光。
你要没时间了。做出抉择吧。
他可以看到温馨提示号。奈久里终究还是呼叫主舰了。它正从西面低空飞过来,六千米开外,遮住天空,掠过山脉。
来势汹汹。炮舱纷纷打开,准备进行地表轰炸。一整支战舰的船员,不论男女,全都在听从召唤。不论男女,都认为自己具备资格。不论男女,都亲自被同一个声音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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