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宇文护读到了遗诏中最为核心的内容:“今大位虚旷、社稷无主。朕儿幼稚,未堪当国。鲁国公邕……”
“晋公且缓宣诏,我有话说!”宇文护刚读到这儿,站在队伍最前列的宇文邕便开口打断了他。
殿内众臣正伸颈凝神听到紧要处,都被宇文邕这一声吓了一跳,不知在这个紧要的当口他有什么话要说,俱大张着两眼望向了队伍最前列。
“晋公,燕公,梁公,父亡子继乃古礼,今武成皇帝虽逝,但其子嗣尚在,焉有不将皇位传于后人而传于兄弟之理?”宇文邕拱手冲宇文护、于谨和侯莫陈祟说道,“毕公虽尚年幼,但朝中今有晋公在旁辅弼,又有燕公、梁公匡正教导,足以确保我大周江山无虞。宇文邕向以精研儒术为平生之志,若日后有所心得,得以辅佐君皇倡明教化,唯觉不负列祖列宗,岂敢有夺宗之念、非分之想?务请诸公察之,谅之。”
听罢宇文邕这一番陈说,推辞,殿内群臣尽皆相顾茫然:若按他们熟习的规程,宇文邕至少应当在宇文护当众宣读罢遗诏,再表示逊谢,推辞,而后众臣劝进,进而完成新君领受先帝遗诏继位的程式,而今天他不待宇文护说出遗诏的核心内容就逊谢、推辞,是真心不愿做这个皇帝,还是另有不为众人所知的其它原因呢?
“鲁公慎言,且恭听晋公宣读罢遗诏。”年高德勋的太师于谨在身后轻声而郑重地提醒宇文邕道。
“鲁公仔细失仪。”大司徒侯莫陈祟也开口劝道。
宇文护抬眼扫视了一圈殿内,干咳一声,替宇文邕向群臣解说道:“鲁公才到延寿殿拜祭罢先帝,忧伤过度,神思未免有些恍惚。来人哪,搀扶鲁公听宣遗诏。”
两名宦者遵命跑过来,一左一右搀扶住了宇文邕。
“朕儿幼稚,未堪当国。鲁国公邕,朕之介弟,宽仁大度,海内共闻,能弘扬我周家,必此子也……”宇文护加重了语气,继续宣陈遗诏道。
宇文邕被两名宦者紧紧挟持着,跪听宇文护宣罢遗诏,再次开口表示逊谢,此时于谨、侯莫陈祟等人已率领殿内群臣匍匐于地、山呼万岁了。
宇文邕只得在两名宦者的搀扶下缓步登上丹樨,在九龙御座落了座,面向群臣说道:“先帝一切丧仪均按遗诏办理,王公臣民七日之内服衰麻,七日之后除素服办差即可,三年之内不禁民间婚嫁。然本朝自太祖以来,倡复古礼,向以忠孝治天下,朕既受命承继宝图,忝为天子,唯当躬行忠孝,树标立范,故自今日起,朕决意在延寿殿为先帝守孝一年,朝中一应事务,统交由大冢宰掌理。”
宇文护因宇文邕有打断自己宣诏的先例,自他落座,面向群臣开口说话那一刻起,就留着神,唯恐他做出更加出人意料的事来,此时听他坐在皇帝御座上颁下的第一道圣旨竟是要为已故皇帝守孝一年,明确将朝政交由自己掌理,遂暗自缓下一口气来,浑然没有察觉到宇文邕要在延寿殿为先帝守孝这一细节。
“陛下,先帝猝然驾崩,臣请传谕边关,加强戒备,同时,传召上州刺史以上驻外臣僚从速回京为先帝发丧。”对于宇文邕在甫一继位就表达出的亲善之意,身为辅掌朝政的宰臣,宇文护及时投桃报李,给予了积极回应,首先躬身启奏道,“陛下既授臣掌理朝政之权,臣即不宜再兼任雍州牧一职,提请由卫公接替臣出任雍州牧,职掌京畿军政庶务。”
雍州牧是帝都长安所在京畿地区的军政长官,而卫国公宇文直正是宇文邕唯一的同胞兄弟。宇文护提议由宇文直接替他出任雍州牧,确是向宇文邕传达了极大的善意。
对此,宇文邕只淡淡地答了两个字:“准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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