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仙正要言语,身后有军士跑步前来,道:“大丞相已看过战报,获知刘泰长史、陈曦校尉迎击来敌,以身殉国,深表痛惜,大丞相虽无比悲伤,亦命太保相加劝慰大王,节哀顺便,以家国大计为重。”
措辞狗屁不通!还太保?还节哀顺便?萧恪心中恍惚了一下,又猛然想起这宋子仙前些时日刚刚被侯景任命太子太保,不由得一阵反感。歪瓜裂枣般的寒门之子,也敢充任太子太保?
前来传令的军士,原本是刺史府衙散卒,低贱得不能再低贱之人,如今摇身一变,侧身贼军行伍,俨然极为得势。
贼军进驻郢州这些时日,面对三军将士之时,瘸子侯景逢人便说这太子太保之职,乃是当今圣上所命,专为辅佐太子西巡,唉唉,如此狗屁不通之说辞,如何骗得了我萧敬则?
萧恪,字敬则。
萧恪默默地稍作思量,不由得面露撇嘴嘲笑之意,皇祖定鼎江表之后,于天监七年命吏部尚书徐勉定令为九品十八班,当今圣上焉能不知丞相、太宰、太傅、太保、大司马、大将军、太尉、司徒、司空等官为十八班,以班多者为贵这些寻常之理?况且那太子辅佐之官,并无太子太保一职,仅有太子太傅一人位视尚书令,少傅一人位视左仆射。此中官职设定,北来狗贼焉能晓得明白?。
胡思乱想了一通,萧恪反倒又觉得酸楚不已,社稷倾危至此,天子难尘几近于囹圄之中,我明白这些职官班秩又有何用?刀枪威逼之下,皇祖定下的规矩又有个狗屁用处?以侯瘸子凶残狠毒之秉性,先砍掉一人首级示众,其余所有臣等自早已把忠孝礼仪廉耻抛至九霄云外,自是急先恐后般屈服。宗室、大臣尤其不堪,如何不令天下人寒心?群贼攻破建康城以来,侯瘸子正是拿准了上下臣等贪生怕死,略施奸计便恣意横行如鱼得水。
宋子仙略等了片刻,见萧恪迟迟不语,知其心中定是极不痛快,便对传令的军士吩咐道:“速去禀报大丞相,我与大王殿下在此坐镇,江上参战舰船皆已撤回营中固守,自请大丞相放心便是。”
“呵呵,参战!”萧恪故意在笑,“未战便溃,便降,便兵亡将殒,便撤退,也可谓参战?”叹息之后,又是沉默。
军士得令转身而行。宋子仙与身后军士说话时,眼睛却始终盯着萧恪,他想察觉此人心迹,又苦于道行过浅,实在没那个本事。徒然觉得与文人雅士打交道,其实也并非那般容易。
萧恪不看宋子仙,更不看那些虎狼一般随时动刀枪的侍卫,只是漫不经心地说:“大丞相一撤走,我这心里,更是空荡荡,这江陵大军直逼城下,咱那水军大营哪堪一击?若这郢州城一失守,纵然大丞相撤至沙湖口,在那沙湖水面上,难道就高枕无忧么?”
这是捅人心窝子之语,萧恪也知道宋子仙最怕守城待敌。
果然,宋子仙说:“我倒是担心那归降了贼军之人,个个熟知咱这城防地形之利,又知兵力器甲部署多寡,更与各处防守将士互有交际,万一再扑回来专寻那薄弱处反咬一口,大王殿下如何招架?若那些归降之贼引路绕道城南、再城东,与城北这江上水军遥相响应,岂不是将有惊天反转?”
听宋子仙这么一说,萧恪心中反而亮堂了起来,难免暗自得意,这就是世道人心啊,谁说将士之中没有股肱之士?武昌舰上那个主动人领归顺之士,自是知我萧敬则对圣上终有一片耿耿忠心。
“据我所知,那湘州城被王僧辩围困半年而不克,最终也只能是河东、湘东二王握手言和,如今咱这郢州城所面对劲强,又是王僧辩所率贼军,大王殿下可有固险可守?”宋子仙眼中闪过一丝哀怜,他看着南平嗣王萧恪,毫无此前那般自信与傲慢。萧恪只是微微点头。宋子仙又问:“大王殿下可知那河东王是死是活?”
“这些时日,我一直与太保节下厮守城中,从未见到一纸湘州传来的谍报,哪里知道湘州城之消息?”追文zhuien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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