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家饼店,并排放着两口棺材,漆黑的油漆,还散发着呛鼻的味道,可能因为赶急,棺木的底部还没有干透,有一小坨一小坨细细的漆线滴在支架棺木的板凳上,慢慢凝结。
送饼少年头缠白色的孝布,身披麻衣,守在棺木一边。
在他的旁边,守着那只盲狗,龙龙。
少年在两口棺材之间,摆放了一尊香炉,这尊香炉原是掌柜的逢年过节用来祭奠先人和神祗的。掌柜的在祭奠先人的秩序上,坚持要先祭蔡家先人,并陈明这不是自己的主意,圣人云,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是天地之伦常,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三纲定则天下安,所以这头柱香,应当烧给蔡家祖上。
老板娘平常从不把蔡小武的话当会事,唯独这件事依了掌柜的。所以掌柜的最盼着过年节,这个时侯那尊雕饰着描金瑞兽的香炉,为蔡家祖上点上头柱香,让一向被女人欺负的蔡小武终于找回点人样了。
当然这么做付出的代价是,清明、中元、寒衣节,蔡家就靠边站。
这里的是水家,一切墓祭以水家为大。
虽然蔡小武有时也一个人跑到蔡家祖茔上上香焚焚纸,但回来后也不大张旗鼓,顶多找少年伙计分享一番感概:
“我家祖坟上的草又长高了,今天忘记带镰刀清理了。”
“小天,我前年在祖坟后偷偷埋的一颗柏籽,长出三寸高了,我过去一直没有留意啊,下次到老庞家借一筐肥偎一偎。”
“你说,要是这颗小柏苗长出一丈高,是不是得三十年以后?要是柏苗能长成树,是不是蔡家就人丁兴旺了?”
说到最后一句,掌柜的总是一脸惆怅。
掌柜的对他那句话信心不足,是因为他是入赘到水家,而现在,无论是蔡家还是水家,人丁兴旺这句平常的话所带来的心理指向,都是不可能的了。
陆续有人吊唁。
这要搁往常,封古镇谁家有了白事,街坊邻居都会主动过来帮忙,但是现在,末世恐惧笼罩在整个封古镇,人人自危,封古镇同时有十九人死亡,只有老里长前后左右的央人忙乎。
匡天左被他娘喊回去了,他娘几乎是拎着他耳朵把他拉出屋的。张记铁匠铺的宝贝闺女,在听到几声沉闷的打铁声后,也不情不愿的站起身说,“郑小天,我爹有事叫我回去一下,我要是忙完了事,会来帮你的。”
剩下年轻道士,屁股也坐不住,左右找找没找到食物,劝道,“小天啊,你这孝也尽了,但是身体要紧啊,我知道你做饼最拿手,要不你再做几个,我出去转一下,等一下回来吃?”
少年往阴阳盆里投进去几张火纸,火盆里燃起一股青烟,灰白的纸灰跳舞般的飘起。
“本来等你去找桃夭夭,看你都到这份上了,还是我自己去吧。不过估计桃夭夭也不管饭,晚上我还是回来吃吧。记着啊,我可不是白吃你,你喝了我的桃花醴的。”
年轻道士受不了这种死亡气氛,想活跃一下氛围,但少年始终没有抬头。他且说且走,一脚踏出饼店门口,一闪身,就在封古大道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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