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枝容易纷纷落,嫩叶商量细细开。
江南的春天总在悄无声息间来到。
这时节,百花还没有长出蓓蕾,冬眠的动物还没有开始苏醒,枝头的绿意,也真正才只有才那么一星点儿,若有若无,轻烟渗柳色,稍不经心,不定就真以为盘旋在树梢的只是一缕缥渺的轻烟。
年前的数场雪,让这片大地早早的生机勃发。
瑞雪兆丰年,春雨贵如油。江南是不缺雨的,丝丝细雨淅淅沥沥,只要行人不愁,便可以绵绵不绝。
江南道信州信江渡口,一行人从船舱鱼贯而出,当头那青年慢慢的走上码头,望着这江水、垂柳、青石街道以及沿街的商铺、挑着担摇着拨浪鼓吆喝叫卖的小贩,目光复杂,有些晶莹的东西在眼眶里孕育、充盈。
“惟表哥,在酝酿啥呢?”周聪笑嘻嘻地说了声。十八年来,首次出远门,扬州以外的景致远胜于“背井离乡”的愁绪,更何况,还有杜静姝与常依依同路,秀色可餐,秀色可餐哪。
“走吧……”李惟声音略微有些沙哑,极力掩饰内心的波澜起伏。
“这上饶县虽然比不得扬州、海陵那般繁荣,却也别有一番景致。”周聪倒是饶有兴致地东张西望,丝毫没有舟车劳顿的惫意。
杜、常二女显然没有周聪那般精力充沛,尤其是常依依,一路上晕船,面色苍白,好似大病初愈。
“依依妹子,可舒服些了。”周聪俊脸含笑,大献殷勤:“待会儿找间客栈好生休息休息。”
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少年心思啊,尽数写在脸上。
李惟静静的吹了会儿江风,深吸一口气,随便找了个艄公交谈了几句,挥了挥手:“走吧,去‘有间客栈’。”
随行的人都愣住了,周聪吃吃的问:“‘有间客栈’……惟表哥会说这上饶方言?”
李惟微微一窒:“船上那艄公几个是上饶人,这些天听他们说的多了……多少学了几句……”
这个回答无懈可击,但怎么听起来可信度那么低呢?
李惟当然没那么高的语言天赋,他会说上饶方言,只因为前世的他是上饶人。
魂牵梦萦的故乡啊,终于回来了。眼前的一切与那世的记忆迥然不同,唯有信江水日夜西流,永不停歇,逝者如斯。
前往江州自信州绕道是他一力主张,藉口此一路过来,山清水秀,正好可以欣赏一番美景,真正的目的只有一个,他想回到千年以前的出生地看看,这片土地是否有千年后的印记。
江州之行是去年十月与常梦钰约定了的。常夫子轻车简从,先去白鹿洞书院,常师母与常依依随李惟一道于年后徐徐前去。
至于杜仲达及周聪,是奉了父命去白鹿洞书院求学,毕竟那里是“庐山国学”,与金陵国子监齐名,大儒云集,才子辈出,非府学、县学可比。
而杜静姝陪同闺蜜远行,则是杜山河的私心了。伊芳龄十七,正是婚嫁之龄,虽说男女并无大防,但这般随意外出,并不多见。只不过此中缘由大家都心知肚明,心照不宣罢了。
保大十年倏忽而过,最大的事件莫过于十月底的楚地得而复失。
保大九年,楚国内乱,楚王马希广被其兄马希萼杀死,马希萼称臣于南唐,不久马希萼又被其弟马希崇推翻废黜。保大帝李璟派皇甫晖出海、泗诸州招纳正相互混战的各路豪强武装和因战乱四散的流民从军。十月,南唐发兵攻楚,李璟派大将边镐攻打马楚国,当时楚王马希崇惧于多方势力的讨伐,暗中遣使者依附边镐,给边镐开了城门,潭州不战而降,就这样,边镐“攻”下了马楚国,南唐将马氏王族和诸大臣迁往金陵。南唐和南汉瓜分了马楚国的土地,只留下了刘言据守的朗州。南唐国内君臣、百姓一时大庆,以为中兴。
然而,轻易得到的胜利是不稳固的,首先,被朝廷册封为武安军节度使以镇守湖南的边镐,虽崇信佛教、心地仁慈,人称军中“边菩萨”,然统军不严,更缺乏统御全局、震撼各地诸将的能力和威望。其次,南唐由于与南汉、吴越等政权的战争还在断续进行,因此对湖南各地实施了近乎竭泽而渔的搜刮政策,短短时间内尽失民心。其三,朗州地区诸军阀政权依然存在,且始终对南唐新近征服的战利品虎视眈眈。
保大十年正月,边镐部下奉节都将士孙朗、曹进等发动兵变未遂,残兵逃奔朗州,将潭州地区南唐军队之虚实全部告知朗州诸将。十月末,在周行逢“事贵神速,缓则彼为之备,不可图也”的建议下,刘言遣王逵、周行逢、何敬真、张倣、蒲公益、朱全琇等分道进军潭州。在朗州诸军几乎倾巢而出的猛攻下,边镐统帅的南唐驻军节节败退,在南唐援军未及时赶到下,很快丢失潭州,最终全部退出湖南,中兴之态,终成昙花一现。
本来风光无限的边镐因战事失利继而失势,被流饶州。这边镐曾参加伐闽之战,查文徽出师建州,他率洪州屯兵与之俱行,连克数州,诸将争功,而镐独不言,反为皇帝信重,官拜信州刺史。可惜啊,落花流水春去也。
关于此次失败,时人总结原因有三——
第一,从战略原因分析,发动大规模伐楚之战,不在最佳时机;
第二,从策略原因分析,用人不当是伐楚战役失利的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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