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顶,是四川峨嵋蒙山之顶,山顶之茶是唐珍品,白居易曾作诗云“扬子江中水,蒙山顶上茶”。蜀岗有茶树百多亩,其茶以芽尖鲜嫩,条索紧密,汤色明亮,清香浓重为世人称道,是为江南贡茶。
茶香四溢,他又啜了两口,悠悠说道:“唐代的天下,滔滔长江在南,滚滚黄河在北。河、湖、泉、井不可计数。陆羽、张又新没有走过几州几府,他们所评七泉只限于东南一隅,确无法保证除此之外,长城内外、黄河上下、天府四川、苍茫楚地,再没有好水?两位既未品遍天下之水,就轻率地下此结论,可信度不高是有的。”
他另一手轻叩茶盅,说道:“凡事要调查实察,寻根求源,不可人云亦云,拾人牙慧,否则难免有盲从失察之虞。”
许是在文泰老僧那“惊吓过度”,他很想说话,说好多话:“观此茶,水色澄澈清亮,其味清正,无土腥之气,有回甘之美。饮之则通脾胃,沁心田,洗涤污浊,修养性情。关于品水,陆羽的基本原则是:山水上,江水次,井水下。关于把天下适宜泡茶的水,排序为二十等,陆羽的《茶经》并无记录。对饮者而言,兹事体大,是不是张又新的主张而假借茶圣之口呢?我们不得而知,也无需深究。饮茶,且作怡情养性之事可也,若执争强好胜之心,却是背道而驰了。”
末了,他不忘吟诗一首作个总结:“豆蔻连梢煎熟水,莫分茶。枕上诗书闲处好,门前风景雨来佳。”
众人听罢,神情各异。
周蓁蓁喃喃细语:“煮一壶好茶,捧一本好书,在明媚的春光里享受美好,多么怡然自得……如此倒也是人生美事。”
李莲峰附和道:“正是,昔日元稹还作了茶的一字至七字诗,如此言道‘茶。香叶,嫩芽。慕诗客,爱僧家。碾雕白玉,罗织红纱。铫煎黄蕊色,碗转麹尘花。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对朝霞。洗尽古今人不倦,将知醉后岂堪夸。’甚是有趣,尽得茶之妙也。”
周聪也凑趣道:“卢仝也作过一首《七碗茶歌》,写了这么一段:‘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挥洒自如,恰谙茶趣。”
众人皆会心微笑,唯有那蓝裳少年不以为然,他身边那三旬左右的儒士则一直缄口不言。
“照某看来,这茶水香则香矣,但不如酒水远矣。”蓝裳少年解开腰间系着的葫芦,仰着脖子灌了一大口,说道:“还是喝酒带劲。嗯,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可见酒是个好物什。”
这酒鬼莫非是观音姐姐派来的猴子吧,在如此幽雅淡致处谈酒?这煞风景捣乱的小样儿着实可恼。
李惟乜了蓝裳少年及儒士一眼,懒洋洋地问:“还未请教二位尊姓大名?”
蓝裳少年眨了眨眼,说:“我叫……赵炅,哦,也可以叫我赵匡义。”
那儒士不苟言笑,只说了三个字:“贾季华。”
这二人北方口音较浓,不过这也正常,北士南渡,现今江南便有不少北方人士。
唤作“赵灵”的少年很是健谈,脸上始终带着和煦灿烂的笑,问李惟道:“这位哥哥怎么称呼?”
赵炅,赵匡义?李惟心神恍惚,这位阳光少年会是那位吗?“哥哥”?我可不是你哥哥,做你的哥哥可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早晚什么都得给你夺了去。斧光烛影啊,想想都瘆得慌,鸡皮疙瘩掉一地。这可是位当面献笑背后插刀的主,就没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
据说其母梦见神仙捧着太阳授予她,从而有娠怀孕,直到赵光义出生的当天夜晚,红光升腾似火,街巷充满异香。从小聪颖而不群,与别的孩子游戏,都畏服于他。
嗯,或正因如此,其母甚是宠爱这个儿子,日后方有“金匮之盟”一事。
当然,所谓“斧声烛影”(“斧光烛影”)只是记录于《湘山野录》,正史是没有的。但史书只是胜利者用来歌功颂德的工具,不可全信,反倒是野史可信度高些。
脑子里瞬间闪过此子的“丰功伟绩”,李惟的目光有些飘忽,对方问了两遍,方回过神来:“哦,我叫李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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