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严被厉大守作为教唆犯打倒,厉大守被公安局逮捕后,中心校很快恢复了他高岸小学校长职务。
他走马上任,很快恢复了学校的正常教学秩序后,最想办的一件事,就是解决步应声的上学问题。
好端端的一个孩子,聪明伶俐,却被厉大守打成反革命,三年级就被学校开除。不然,应声现在应该和吴一芳、朱众辉他们一样快读初二了。
这么大的孩子了,总不能让他读小学吧!可是掉了几年的课,又怎么能直接去念中学呢?郑严越想越矛盾,不知如何是好。
郑严又想,其实在那些日子里,学校停课闹革命,学生也没有怎么上课。复课后又搞开门办学,搞什么学工学农学军,真正上课的时间也不多。这么一算,应声掉的课并不多。加起来,估计掉两学期的课吧。
他想做一次家访见见应声,并当面测试一下。
吴一芳陪他来到了应声家,她“咚咚”敲门。
“来啦,来啦!”应声边答应边开门。
“郑老师!是你?”应声很惊讶的说。
他给郑老师和一芳都倒了碗白开水。郑老师看着灯盏旁的一本书,饶有兴趣的翻阅起来。
这是一本《家禽饲养大全》,有的地方应声还画了杠杠,有的地方还打着问号,有的地方还写着简单的心得。
“你看得懂吗?”郑严问。
“看得懂,耿叔叔给他两箱书,抄家前就藏到草菑里了。他被关押时,我经常帮他到草菑里拿书,看得都快差不多了吧。”一芳抢着说。
应声挠挠头,有些腼腆的说:“有不少字不认识,我就查字典。有些说法实在不懂就打上问号。有的问大人,有的当时没有懂,屁股一转又懂了。”
“看的都有哪些书呀?”郑严问。
“开始看的《唐诗宋词选编》,耿叔叔住我家时,已经教我了,可有意思啦!接着把四大名著看了一遍,开始看不懂,可难了,每一页要查几十次字典才能看得有点明白,我倒不想看了。转念一想,耿叔叔说,只要把这两箱书看懂了就有本事了,我又坚持看了。”他突然扬起头,脸上露出喜悦,“嗨,看着着着,觉得一个个人鲜活鲜跳的,有好多故事,连猜带蒙,实在看不下去的就查字典,看的速度快得多了。”
郑严笑着摸着应声的头,情不自禁的说:“好,好,争气,争气!那你怎么又对饲养家禽的书感兴趣了?”
“被关押出来后,家里一塌糊涂,什呢都没有。队里只管我的口粮,买盐买油的钱从哪里来呀?白医生是给了我十块钱的,把它用完了怎么办呢?”。
一芳插话说:“白医生就是耿叔叔的女娘。”
应声接着说:“父母在家的时候经常和我说,人有时间就要找事做,不能荒掉,说牛栓在桩子上不耕田也是老。我又不能上学,这么多时间总得做点事吧。一芳他们帮忙,一起到街上买了鸡呀猪呀还有蒜种,我就开始看这些书了。”
应声让郑严看了已经睡得乖乖的猪和鸡,又说请他去看蒜地。
郑严看了他种了一分地的蒜,不解的问:“你种这么多蒜做什呢?”
“队里分的口粮加上园前屋后的瓜果蔬菜,我一个人吃不完。听一芳父母说,过年时,人家请客都用大蒜炒肉丝,用大蒜扣猪肚儿,扣蹄子。说好多人家都要买蒜,我就种上了。”
应声又眉飞色舞的说:“郑老师,我在桥边摆摊把八九只雄鸡头儿全卖了,鸡的本钱全回来了,还落下了十几只母鸡。在街上买了二十个鸡蛋,卖给代销点,挣了四角钱,朱书记说,这不是投机到把。白天全大队的队长、会计在我家堂屋开会,说什呢脱贫致富的事,讲得好得不得了。”
看了,也听了,郑严犹豫了,应声已经开启了独立生活的篇章,像他这样干下去,凭他的毅力和智慧肯定也能很好的过下去,还动员他去上学吗?是不是多虑了?可他又想,这个懂事的孩子能上学掌握更多知识,不是更好吗?不更有利于他科学种田,科学养殖吗?一个教育工作者的良知和前瞻目光,迫使他不能短视,一定要动员他复学,除非孩子铁了心要种蒜养猪,否则不是耽误了一个可造之材成长的黄金时光?于是他问:
“应声,你还想上学吗?”
“想,想死啦,做梦都想!”应声说着发出了哭宝声,“看着人家细伢儿背着书包,想着一芳、众辉他们都上初中了,心里就问,我没有反对革命啊,为什么就不让我上学呢?”
“应声,我的老师还想见你唻,要么和她说说收你去读书?”一芳兴奋的说。
“想见应声,为什呢?哪个老师?”郑严有些不解的问。
“就是高岸小学原来教五年级语文的薛老师,她现在中心校教初中语文。峥嵘岁月稠的‘稠’字,她教错了,在班上还向同学做了检讨,这是应声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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