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云疏一个激灵,闪电般松了力道,却没有放手:“对不起,我失态了……”
“……”沈芩从没见钟云疏这么慌乱过,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你继续。”
“当场认定他是酒后失足落水而亡,”钟云疏不松不紧地握着沈芩的手腕,仿佛溺水垂死的人抓着救命稻草,“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文武兼修,水性极好……”沈芩眨着眼睛,“你觉得与酒有关?”
“如果他饮酒中毒,双目失明,就有可能。当时我觉得不是,可是仵作也找不到证据。”
“钟大人,夜饮的习惯是众享一坛酒,”沈芩语气温和却很肯定,“那种酒只凭眼睛根本无法分辨,没人亲口尝试,谁也不知道酒有没有毒。那晚夜饮还有哪些人?他们中毒了吗?”
不知是沈芩的气定神闲,还是因为其他,钟云疏在这极短的时间里恢复了平静,忽然脱力般坐在地榻上,一蓝一黑的眼瞳毫无隐藏地凝视着她。
钟云疏思索许久:“受邀之人我都认识,没有其他人中毒。”
沈芩单手撑着下巴、咬着下嘴唇思量,甲醇对视神经和视网膜有选择作用,可是以大邺的水准,仵作肯定不会检查死者眼球,也无法知道身体代谢性酸中毒的一系列症状,在变成浮尸以后会有什么相应的变化。
所以,就算当时众人在场,仵作验尸不得其法,也是死无对证。
更何况,除非有人预先知道那坛酒里有甲醇,给死者单独喝一份。
忽然,沈芩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陈虎所说的寿宴投毒案,后来是如此处理的?这个案件发生在你义父中毒前,还是中毒后?”
钟云疏握着沈芩的手突然松开,半晌才艰难地回答:“如果真是酒中有毒,后续就是桩冤案。当地县衙认定,是与主家结怨的赵家人所为,都判了斩立决。”
“……”沈芩嘴唇动了又动,半个字都挤不出来,只能长叹一声。
“这桩案子虽在县衙办理,却因为死伤太多,大理寺派人专门下去审理,最后结案的是义父。”钟云疏多年的冷静崩塌得一点不剩,喉结不断上下滚动,额角淌落着汗水,连手心都一片湿凉。
沈芩自觉实在安慰不了钟云疏,想转移话题又觉得不合适,又问:“验尸的是同一个仵作吗?”对史实很不了解的沈芩,对大理寺完全不了解的原主,完全没有任何办法。
钟云疏站起来,平日沉静偏冷漠的眼神,有些混乱:“第一个仵作事后不久就告老还乡了,第二个是关门弟子是……”忽然他仿佛被无形的冰水当头淋下,瞬间恢复了清明。
“嗯,现在的状态,可以好好查案了,”沈芩单手托腮,斜睨着他打趣,“钟大人,你平日也这么……变化无常吗?”
钟云疏分明是“关己则乱”,事关他的义父,不慌乱是不可能的,可是按说以往也曾发生过惨烈的事情,他都忍住了,不知为何在沈芩面前,他更容易失控。
“钟大人,反正明日您要去永宁城采买,官复原职去大理寺调案卷也是理所当然,”沈芩慢条斯理地建议,“毕竟时间长了记忆也会骗人,看到案卷以后再想也不迟。”
钟云疏浓密的长睫轻颤,眉心拧紧,视线停在沈芩被捏红的手腕上,白晰的微尖耳缘泛不易察觉的红:“对不起,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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